“闭眼呼吸,加藤武夫。”
这男性名字是帕对她仅有的认识,对那女人却是全世界,乃至终极意义,取代她自己的名字、呼吸与生命,整座中央山脉都挡不下她的追索。她闭上眼,喃喃念着加藤武夫的本名布洛湾,山谷回音之意。她想象情人就是整条流动的立雾溪回音,轰隆隆响,布洛湾、布洛湾,念到唇瓣也停了,安静躺在那死去。窗光落下,柚花很香,窗外不远处一群台湾蓝鹊掠过树梢,爆炭似叫声好清晰,甚至不堪;一只飞入的红蜻蜓盘桓一会,停在酒罐口的野姜花,它感到安全而翅膀摊开,久久不离去。
帕退出房间,深为自己的莽撞而自责,要不是强迫把少女从床下拉出,或许她不会血崩死去。他把老兵都叫过来,摊开掌中的一块黑肉,问那是啥?七、八颗头凑一块,啧啧称奇,说也说不清楚那是啥。有的说是刚生出的幼鼠,有的说是雏鸟,什么都能猜。等待帕说那是从加藤武夫的胯间掉下来时,老兵的脸都绿了,凑去的头都弹了开,啧啧嫌恶。那团血肉又黑又腐腥,看似老鼠,细看是婴儿的粗胎,一个只有头、缺下身的婴胎。这流胎大约有五个月大,为何只有上半身,帕也很好奇,他胡乱诌个引信,说加藤武夫已经说了,他不相信事件会是这样,怎会是这样呀!
“怎么会这样?”帕抓了坂井的领子,要他看清楚掌中的肉团,又说,“你说说看呀!”
“我说,别打我。”等到另一个古兵的衣领被帕勒紧时,他招供了,“是那个被炸死的宪兵村山八郎干的,是他干的。”
帕怒目看着古兵,好确定他不是把责任推给死人。帕对村山八郎的印象是他个子矮笃,下巴戽斗,夏天露出衣服的肌肉常活生生地蠕动,有的什么坏印象的话就数现在的这桩起。在帕的威迫下,那个古兵很快翻供,好像活着就等这一刻把秘密吐出才爽快。不过整件事件得从那古兵不知的一切说起。原来加藤武夫那女孩老是待在驿站,盘踞不走,管那一带的翘胡子警察受不了,自掏腰包买票,亲自押她上车,叫她回花莲。过不了几天,加藤武夫又回来了,穿着白色的碎花和服,梳了钵状的岛田髻,踩着木屐前齿,露出大腿肉跳着舞踊,倒是胸前挂的纸板仍旧风渍,刚描的字迹好清晰。翘胡子警察看着她深褐肤色配上淡雅色的和服,好气又好笑,在赶不走之下,把她拘役到派出所,接近生活才发现加藤武夫的精神状况不稳,像点燃的炸弹随时会爆炸。那些待人严厉的警察真的颇尽责,要把加藤武夫送回东部,用尽电讯、公文和人际关系找出她的部落,好请家人接回去。但这可难,加藤武夫的日语没人懂,又不知道她是哪一支的,只能凭着她喊的布洛湾为线索,先从平原一带的阿美人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