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赵阿涂不敢怠慢,随时注意母亲呼吸,生怕有意外。公学校毕业那年,赵阿涂考上“铁道现业员教习所”,一种铁道员训练机构,并接到通知将往台北进修。几经挣扎后,为了照顾母亲,他放弃自己的理想,选择继承父业在市场摆摊卖炒米粉与粄条。就在入学报名的前几天,赵阿涂的父亲突然不适,要他自行挑担前往市场。不料,到了中午就有人匆忙来通知他,说家中出事了,要他赶紧回去。赶回去的路上,赵阿涂特地到附近的庙,祈求保生大帝保佑父亲平安。谁知到家,死的是母亲,躺在客厅以白布覆面。父亲不断自责,一时大意,没有注意到喂食妻子后她呕吐而呛入气管。她活活哽死。坐在一旁的祖母、祖父也难掩悲伤,要赵阿涂的父亲别自责。赵阿涂大恸,揭开白布瞻仰母亲遗容,赫然发现她嘴巴大张、眼睛偾张,但面带着微笑,凭多年来照顾的经验,感到母亲不是呛死,但这疑云还没解开,随即坠入一连串琐碎的丧葬事宜而不可开交。事后,赵阿涂认为是父亲支开他,好趁机闷死母亲,始终无法谅解,也借由上台北读“铁道现业员教习所”,好淡忘悲伤。等到两年后,这桩谋杀才若有若无地传开,让赵阿涂拼凑起来:家族的八个人,除了他,都参与谋杀,那天他们特地煮好了猪肝粥与鸡汤喂食赵阿涂的母亲后,有人捂嘴,有人揿手脚,直到她断气。震撼的是,主谋不是赵阿涂的父亲,是躺在床上的母亲。早在她死前的半个月,除了赵阿涂,母亲连隔几天托梦给家人,要大家杀她,连方法都有。她求死的理由很简单,要赵阿涂追求自己的理想,不要管她了。家人起初不以为意,托梦频繁才认真,向神主牌询问后,祖先以连续的七个圣筊同意,最后痛下杀机。
帕听完成濑所言,只微微颔首,躺着看外头的白云穿过车门,又流去,只留下一阵清凉无数。到了傍晚,赵阿涂回到天霸王时,又累又困,身体几乎像是吐出的一口痰。往常他会回到郡内铁道场洗个热水澡。那有个提供厂区电力的燃煤动力室,锅炉排出的热废水会输到澡堂,抹完皂,跳入池,呼喊一声,一天疲劳当下泡烂了。但他目前须当番,将就在瑞穗驿的值勤室澡堂洗,打桶水抹净,趁夕阳还在不用打灯,回到天霸王。赵阿涂坐上席椅打盹时,躺地上的帕问:“你不是要说亚细亚的构造为何像玩具?”这让赵阿涂的劲头点燃了,但过度的疲困很快浇熄话题的引信,他勉强地点点头,即刻堕入梦境,鼾声洒遍。
帕哪睡得着,一天下来,他干了几回吃饱睡、睡饱吃的猪活,入夜反而睡不着,挪着快长褥疮的屁股,竟发现身子能移动了。他坐到门口,把脚悬空,看着对山不知谁提盏灯在那里走,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