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伤帕的大腿。害他躲在外头休养一礼拜,反正他说去哪,刘金福都不管,改天能回家就好。对帕来说,跌断手骨颠倒勇,越是受伤越敢玩,从出生以来,伤疤没一担也有一桶多,流的血足够全庄人来碗猪血汤配鸭血糕。但是,这次被火车压伤与往日的伤势不同,呼吸中,肋骨错裂的声音可闻,能保留半条命,则属万幸了。到了晚上,湿气弥漫山谷,直往上冲,吓得帕以为火车头往下掉。不然就是好不容易克服伤痛睡着,无意间翻身,伤口又痛醒了。当番(值夜)的赵阿涂破例在晚间休炉时,继续烧煤取暖,用木板挡住两侧出口,不然初夏的夜风也能冷死人。炉门打开,火光如虎扑,颇刺眼,而且煤烟味不好闻。帕要他烧些木柴,这些黑石头烧了会放臭屁。赵阿涂坚持要烧石炭,要是烧别的,火车会“没挡头(没劲的)”。帕听了也笑,不是笑赵阿涂对火车近乎痴迷的能力,而是笑自己瘫软在此,也没挡头了。
“世界有这样的火车吗?是蓝色的。”帕抬头看见机关助士席的上头,悬着玻璃罐。罐里头放一张卷成筒状的彩色明信片,诡异的是,机关车是子弹头形状的,没有棱角,蓝色涂彩,像不真实的卡通画。
赵阿涂把玻璃罐的悬线卸下,一拍,罐子随劲转动,明信片随之旋转,上头机关车便奔驰了,还因为有小机关,发出车轮滑过轨节的声音。“亚细亚(あじあ)号,它是满洲国铁道部的列车。”赵阿涂说罢,用铁铗从炉间夹出火炭,放在玻璃罐底的凹盘,火光通透罐中,旋转的火车美极了,铆足劲的蓝光。
“这叫,一抹蓝天疾驰。”赵阿涂用诗意口吻说。
“一抹蓝天疾驰?”帕觉得这词真带劲,颇难念,舌头几乎痉挛。但随即想,诗句不就会让人有脑袋打结又解开后的顺意。
赵阿涂以为帕也懂火车,来劲了,把亚细亚号的内装全抖出来,说这客车有冷暖空调、丝绒座椅、食堂车,车尾有密闭流线型的展望车;也有自动加煤和给水系统,不用靠人铲石炭;整列车都是蓝彩,炉间也是蓝色涂装,火室是半球状,所有控制阀有加长铁杆,像小孩子的玩具。在两米高的红色辐状动轮的牵引下,最高时速能破一百公里,比起脚下这种要死要活也只能撑到时速六十的车种,能想象火车也有翅膀这件事。而且,那种极度流线的列车,所有的棱角在高速中,融成一颗弹丸模样。夕阳下,淡蓝色涂装,梦样的弹丸车种,像蓝天从接轨到地平线那头的铁道来,不是一抹蓝天疾驰是什么?说到这,赵阿涂转起罐子,绳扣和铁盖交合的机关发出声响,里头的明信片图案又跑起来。他看得出神,罢不了手,便问:“你知道为什么亚细亚号的构造像玩具吗?”这一问,觉得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