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然后从身上崩落。他复又张眼,睫毛上的积灰掉入眼睛内,他没有痛,只消流些泪洗出。
“无论盛开或是落瓣,都在跳阿波舞,它们多快乐。”鬼中佐发出自然的微笑,没有痛苦。
帕没看过阿波舞,看怒火在树上跳舞就有谱了。火太热,热得空气膨胀,简直听到毕剥的裂声,连鬼中佐在牢里养出来的虱子都从身上跳下来,但他仍有雅致赏火,把它当樱花。帕没有回应,他坐在不远处的石上静观,任何回应都是尴尬。
鬼中佐张开手,接了些落灰,用指头拈成粉,舔了味道,说:“真美呀!就像小学校园内的那棵,得打着火把瞧。”这句话其实饶有深意,但对少言的鬼中佐来说,浓缩了一段秘密。
那是小学四年级的事。同学嫌小鬼中佐的口音怪,舌头太硬。他一下反驳说是关西方面的舞鹤腔缘故,一下又扯到鼻腔长瘤,一下又说腔调没问题,怪听者的耳膜厚,最后反而被大家耻笑说口臭的人自己闻不到。他便偷偷在嘴巴里含石头,练习说话,让舌头不那么硬邦邦。石头磨圆,刮破的舌头长茧了,他的怪腔也渐渐磨掉了。但是,某次被同学抓到小鬼中佐嘴叼石头,说他是狐狸变的,怪胎一个。同学开始跟踪他,不久把他是水鹿孩子的身世抖出来,嘲笑他是中国仔,常敲他的头,要把鹿角给打出原形。没有比中国仔这种嘲谑更严重。他是怀疑亲生父母就是中国人,因战乱把他藏在水鹿肚子,好逃离战区。怀疑不等于事实,他才更讨厌同学这样叫他,讨厌在墙壁上公开写他如何,讨厌敲他的头。他反击,谁再说就打谁,生活几乎靠打人来打发时间。但也得到同等回报,他被群殴,找书包要到粪坑找,课本老是夹着一只壁虎干或苍蝇,背后出其不意地被贴上“中国仔”纸条。有一回,还捶了一个骂他的小儿麻痹的同学,折断拐杖,叫人家爬回家。他成了全校公敌,连低年级生也知道该找谁取笑。大家接着笑他拳头硬,脑袋却是气球,装的是屁。他不服,比文的也行,找了全班功课最好的前三位,说:“你们三个比我一个。输了,我从此爬着进校门。”七天后,也就是四月初的新学期开始,中午约在围墙边的樱树下决斗。小鬼中佐以受伤理由告假,中午才到校。他们早就等在那儿,拿木棍等他输了。然而,他们吓了一跳,小鬼中佐带伤上阵,全身伤口的量够他们任性地打架撒野一年。这不代表他们就此心软。文斗开始,小鬼中佐以一斗三,方法很简单,他在围墙砖头上写下从开国的神武天皇到大正天皇的一百二十三个名字,另三位则合力写出。午休结束,比赛也结束一半,三位学生合写七十三个砖头,再也挤不出东西。小鬼中佐则写了二十一个,却没有停笔。跑来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