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兄弟俩在帕的房外徘徊,声音亢奋。到了八点,他们全家人敲门进来,围坐在铁钉附近,像观赏一场异次元电影,手中拿小零嘴,哥哥吃五香卤豆干,弟弟的舌头被烧酒螺辣伤,只能衔着螺壳当哨子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上没有动静,兄弟俩累得睡着了,父母也眼皮松垂了。时间到了,帕叫醒他们全家,吓醒的弟弟以为见鬼而发出最怖厉的叫声,喉咙深处的小肉垂几乎跳出来。叫声透过墙,整间旅馆的人以为鬼在叫了,纷纷醒来做爱或到走廊聊天下棋。有人还靠在帕的房外偷听,知道此刻在里头进行“通灵”。帕搬来凳子,站上去关灯,把螺旋状的灯泡头自灯座稍稍转松便乌了电火。然后,他打开窗,让冷风进来酝酿气氛,谁也知道,鬼最讨厌没有鸡母皮的环境。一切都就绪了,鬼歌剧却没上演,连帕也觉得诡异。他走到铁钉看,原来是挂在上头的鬼被钉头卡到喉咙了,稍微调一下,鬼叫声便瞬间跳到最高音,完全没有收音机转钮由小调大的功能。他们一家子抱成一团颤抖,临场感十足,但是弟弟马上脱口说出,“它”还要叫多久?帕以为他们要听通宵,这么没耐心,暖场都没结束呢!
“它为什么要叫?很痛苦的样子。”扶桑花少年问。
“铁钉,”帕指着自己脑壳,说,“它被人用带铁钉的棒子打,铁钉穿入脑袋拔不出来就死了。”
“我可以跟它说话吗?”
“可以,不过它哭得很惨,我帮你说更好。”
扶桑花少年站上凳子摸鬼,顺着帕的说明抚摸它的肩膀。那是鬼吗?好虚空的形体,哥哥连寒毛也没翘起来,显然鬼叫不是来自眼前,是来自四方的共鸣。扶桑花少年起先怀疑帕的指导,手中空无一物,但他最后相信了,从那刻起他感到平静,有了鸡皮疙瘩,不是寒冷,而是感动引起的,周身流动一股暖流。哥哥吞了口水,说起话来,说他谨代表这里的居民向这位“好朋友”致意(弟弟在旁边插嘴说是“好兄弟”才对),感谢它的存在,他们才能住这么便宜的旅馆。他带了些等路(礼物)给它,父母送润喉的胖大海,弟弟送哨子,它叫累了可改用吹的(弟弟又说那是高音哨子,很符合你的叫声)。至于他自己,想破头壳也想不出足以相称的等路。他只有一双手,用这当等路了。说罢,哥哥虚抱着眼前的空气,轻轻地,温柔得像他至今十八岁以来的第一次初恋,是跟一只鬼。忽然间,奇妙的时刻来了,漆黑的房里,鬼的身体有了线条,瞬间迸出淡光后又消失了。它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长久来必须嚎上三个小时的鬼哭,突然提早两个半小时结束,好安静,只有走廊丢骰子入碗的声音很激动。很快,整栋旅馆的人也停下游戏,惊骇万分,要是鬼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