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下去,房租会涨的。他们聚在帕的门口,祈祷鬼叫声响起。
然后,哭声响起来,尖锐吓人,却不是熟悉的鬼叫。是为什么男孩在房里大吼大叫,对哥哥喊:“你把它弄死了,你要赔我一只新的鬼。”还将哥哥推下凳子,快摔成一摊玻璃碴了。最后整家人吵起来,怪罪彼此出了又馊又烂的主意,明天睡七张犁坟场好了。帕坐在床沿,干脆掩被睡去,懒得下去搅和。也使得原本是上演一场温馨的鬼片,瞬间变成家庭武侠片,旅馆的人也叫骂到天亮才散场。
帕很早就醒来,但冬天的早晨却来得慢。他爬上凳子,把整理成圈的电灯线松放到地板附近,把电火珠转入灯座。十烛光的灯亮了,他握着电火珠,指甲与肌肉透出红咚咚的光。僵硬的手指暖了,他拿出托为什么男孩买来的笔砚,磨好墨,摊开纸,趴在地上写信。他右撇子改用左手生活,劈柴的力道不变,但细腻度差多了,拿筷子夹豆腐绝对会饿死人。拿笔的时候,帕感觉手抓的是云,飘来飘去,不受控制。于是他告诉左手,好好对待你的新朋友,也告诉毛笔要多担待笨手,也告诉自己慢慢来,当作在修行悟道。说是悟道,因为帕发现汉字写久,会怀疑这个字写对了吗?刘金福便从棉被钻出头,讲了古,随意诌:仓颉(他说成苍蝇)发明汉字时在墨里下蛊,让字有魔力,才使后人看久了会忘记,会怀疑这个字形。那个蛊就是仓颉用自己的尿磨墨,字里有尿,看久了字会见笑的,要你忘了它。可是帕却很认真地反驳刘金福,说那个家伙是用泪磨墨,字里含泪,有感情的,当你看糊时是字流泪了。此后,帕每写完一个字,会伏身去吹干字上的泪痕,要它们不难过。这样写,通常写几个字就累了,得盘坐休息。写错了也不涂掉,换张纸重写,务必保持干净,让收信者感到一股宁静。
如果太冷时,帕会把灯泡放入衫内、靠近心脏取暖,就着一点光写字。有时候后院会传来撞门声,牲畜在骚动。帕应门打开,几只猪靠在门边取暖。帕说今天没“空袭”的游戏好玩,进来取暖可以,要是敢恶搞,乱拉屎尿,行,就把猪们活活制成存钱筒。于是牲畜趴着看,下巴磕地板,时光静默,点点滴滴流逝。天亮了,帕继续点灯,再写上半张信,冬阳才从窗口射入,把墙敷上虎焰焰的光芒,让贴在上头的百来张信书颤抖。帕站起来,猪只也起来,一起走到那面墙边。帕把每张的内容念出:
敬启者:
贵子弟×××因为军务需求,日前已调往××地区服务,一切平安。本军团本着爱护子弟的心,视如己出,全力保护他的安全,慎勿挂念。
中华民国陆军少尉刘兴帕
好亮的墙呀!每封信的字句疏密有致,每个字烧起来似,充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