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跟来的群众也抢着买,把吸尽的空酒螺当哨子吹,满街都是哨声。帕觉得该庆祝一下,到面摊吃干面,上些小菜如卤鱼肚、烫下水、猪头皮、酱猪肝。附近几摊马上挤满人客,站着、蹲着或盘坐地上,人人手中一双筷子,嘴中全是面。没错,帕去哪,人群跟着跑,摊贩跟在后头拉生意。人群后头还跟着几个流浪汉或乞丐,捡拾掉落的围巾、鞋子、扣子,甚至是钱币。
帕问男孩:“吃饱了要去哪续摊呢?”然后故意听不清楚回答似的,要男孩更大声回答。
“饮酒啦!”男孩用吼的。
“啊!这才对,”帕大声地说,“去饮酒吧!”他为李香兰的境遇高兴,顺便庆祝他与刘金福断绝了祖孙关系。
街道上有数百人跟着来看顶床的功夫,把帕围得死死的。另有穿日本军服的年轻人来指挥交通,在十字路口挥旗,车阵排得好长。帕也不急,脚步正热,心情正浓,慢慢培养喝酒的兴致。晚风穿街过巷,从各处汇聚来,有河水与山林的气味,他边走边念:“我是下港来的电镀铁牛人,身高六尺四,头毛是铁钉,肌肉像鸡胲,战车辗不死,坦克压不歹,颠倒来帮忙打磨抛光。”念法不是一气通贯念到底,是帕唱一句,群众喝一句,学他用蹩脚的闽南语。最后帕带大家唱日本军歌,不会唱的就哼,哼不上的就打拍子。二十来个穿日本军服的年轻人就围在他身边,紧握拳头唱和。他们的衣着除了折痕之外没有皱褶,说明平日叠得好,趁此拿出来穿,不过穿得有些仓促,有的上衣没塞好,有的领扣没扣紧。帕指点衣着不整处,很快获得他们的响应。
原先趴在眠床上惊愣的男孩,这下可以优雅地盘起腿,看尽大街风景。人们说,台北曾是湖泊,自从一片干燥的云带走水汽后它就日渐干燥。男孩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湖泊残影此刻重现,人潮淹没街巷,像是元宵夜热闹。好多孩子把才收好的灯笼从家里拿出来用,不外乎是打洞的铁罐或麻竹筒,从远处跑来。更远的巷底,一个约四岁的女孩焦急地往这跑,半途跌倒,提灯乌了,被最后的烛光照得惊喜的脸庞也灭了,只剩漆黑。男孩为了看清楚这幕不由得站起,希望小女孩没受伤,天好黑,床又移动,他失去那片视野。男孩再看,骑楼下的招牌边,那个小女孩出现了,提着熄灭的灯笼对他招手。他高兴得拼命挥手,而且把害羞全丢光,大叫大跳,感到再多些人,再多点欢呼或激情,或许床就会浮起到屋顶呢!
壮大的声势很快结束了。经过南京东路时,来了一批佩枪的警察,他们大声斥喝吹哨子赶人,往帕冲来。男孩从制高点看到,连忙警告,有“大人”来掠人了。不消说也能感受得到,前方骚动了,原本紧凑无比的人群顿时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