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喝了,畅快,又到附近几家庙搜回了能吃的东西,酒蔬糕饼都有了,呵呵大笑,叫大家别客气。一时间气氛都阔了。帕喝多了,醺醺然满脸通红,身体正热,走到水圳处把飞行衣脱下,脱不下的胸口处是因为皮肉与烧毁的衣服黏合,泡了冷水,果然舒服,舒坦得把衣服上的焦肉剥下来吃。泡冷水,吃人肉,众人见状,都皱起眉头,全身的鸡母皮都傻了。
一个眼下有疤痕的年轻人别过头,胃囊急促,把酒都吐了。吐完了,他把嘴角牵丝的唾沫擦净,说:“人肉不能吃。”
人肉自然不能吃,谁会无聊得拿来塞牙缝。除了帕,他是怪胎,身上永远有奇观,要是哪天他魔术般把头拔开肩膀也不足怪。不过眼疤年轻人身材干瘪,脸色灰黄,从他嘴里迸出人肉不能吃,肯定有文章。无论大家如何吆喝与灌酒,眼疤年轻人只干笑,喉咙勒紧,不肯发声。帕抖着身子爬出来水圳,冷得大吼,猛往身上拍,好让身体热起来。大家被狮吼吓坏,杯酒差点晃落。帕这才说:“你在哪吃过人肉?”帕虽然直接问,但语气并不斩绝,对方要保持缄默也行。
眼疤年轻人说他没吃过,但是遇到吃过的人。他说,他在拉包尔(Rabaul)驻守时被米军围困,海面上是天天炮击的舰队,密密麻麻,像条金属色的海浪静止在那;天空更不安,日日轰炸,爆击机像鲸鱼游过上空,然后忽然喷蛋,密密麻麻的炸弹就掉下来,轰隆一响,丛林那些两米宽的蝙蝠与一米长的蜥蜴全跑出来。没粮食时,就吃这些蝙蝠蜥蜴。后来日本输了,他被运送到新几内亚的战俘营,日本人和台湾地区的人分开管,待遇比困在拉宝尔时好太多。过两个月,又送来了两个高雄人,瘦巴巴,眼睛愣滞,据说米军登陆他们驻守的岛,他们在丛林躲了很久,没得吃便割死人的屁股肉吃。后来搭船回台湾的路途上,关系熟了,他问那高雄人,人肉的味道如何。
“人肉吃了会做噩梦。”帕这时插嘴说。
“没错,那个高雄人说,人肉吃了会做噩梦。”眼疤年轻人说。
这时大家目光转移到帕,疑惑他怎么知道这点。唯独男孩问了:“你怎么知道吃人肉会做噩梦?”
“我刚吃过,吃自己的肉,马上做噩梦。”帕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大家顿时笑了起来。帕笑得不够泰然,因为只有他知道,他确实吃过人肉,也有一群少年吃过人肉,在中央山脉的那几个月。
这时风越紧了。帕有些冷,大家也是,不觉间距离拉近。帕起身从老树折了不少枯枝,用长明灯取火,就地烤起龟粄。龟粄受热后噗吱响,冒起泡泡。帕边吃边问大家,是不是有些孤单。男孩没说话,点了头。其余年轻人低头。帕指着田野,说,怕孤单,就把这仙、那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