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阵推挤,大汉仔觉得只有子弹与尸体的广场不利战斗,但是气势略胜了,可先退场了。帕一手勒了猪,一手抓大床,倒退着以屁股把大汉仔拱下场。他们退到一条街外的安全区,接受群众敬意,有人鼓掌,有人勾着大汉仔的肩认同。帕要离开,把床放上板车,叫男孩与牲畜躲在床板下,拉着走,木料屁股后头黏着百来位群众,赶也赶不走。帕坚持辞退来者,为首的大汉仔才再度表达谢意,深情说“坦克兄,再会了”,这意谓他们会再度见面的样子,而且很快,不是在下一条巷子,就是在下一场梦想中。之后大汉仔带着群众离开。他们都无路可退,各走各的路了,巷道多岔路,远行而分开了。
时局乱了,城市沦陷了,仿佛战燹是人类永远戒不掉的鸦片,总是隐忍一阵子后,剧烈发作才行。帕永远记得,这是在民国三十六年,一九四七年二月底的事了,有时候他会换算成昭和二十二年。当时,广播电台被群众占领,放送街头的伤亡消息,数尽国民z.府的腐败与特权,呼吁有“卵葩”的人都出来把阿山猪打倒。群众涌上街头包围警政、行政机关,叫嚣、抗议与攻击。帕继续在街道寻找刘金福,转过一条又一条街,任由猪带领他遇见奇特的景象:民众拦下公交车检查,有外省人即殴打,甚至趁火打劫商家。当他走到荣町时,看到民众大声叫喊,他们闯入一栋七层楼的百货公司,不用付钱就搬走东西,焚火烧了,飘出崭新家具与胭脂甜味。这栋楼战前叫菊元百货,战后由国民z.府接收为新台公司,是台北最豪华的百货楼。帕想起来台北的目的就是要坐里头的流笼,现在大火燃烧,被浓烟熏败了。七重天烧了起来,一重一重烧上天,成了台北城最大的火把。
帕只能走避小巷子,穿过大街时,得左右观察后冲过去。武装军警与特务四处巡逻,在重要路口管制,用枪把可疑的束装民众打趴,到处有死伤。帕比较不怕警察,他们爱开枪,但是枪法较保守,以驱散为主。帕曾看见一台空警车,警察逃跑了。警车被推进一家外省人开的药房焚烧,空气中充满中药与汽油味。反而是军人与宪兵比较可怕,他们好像“二战”没打完的精力有了发泄渠道,在街道巷战。军卡来时发出轰隆隆声,那种声音让帕胆怯,连平时听到都不安。平时枪毙匪徒时,均由这种叫“阎王车”的军卡载送游行,一个人犯坐一台,车上配机枪与步枪戒护,要枪毙多少人就出动多少卡车游街。人犯由军警架在车斗前,被抓住发梢好抬头示众,五花大绑,背后插上亡命牌,一路被撬开嘴狂灌米酒麻醉。吸引群众后,把罪犯押送马场町枪毙。
在某个十字路口,帕看到十几辆的机车、轿车挤一起狂烧,大火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