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过头去,难过的是刘金福为什么难过呢!
男孩早早避开这幕,去买午餐,拿回几个报纸包的食物。帕也不打开瞧,拿了一口咬去,他大叫,音量不亚于咬到铁板,但呼喊来自惊喜,因为他口中有股浓郁爆炸了,让舌头与牙齿陷在美味的泥淖中忘了该如何运作。他连忙打开报纸,看见面包中夹了一块黄澄澄的爱玉冻,问男孩那是什么的。可丽姆(cream),男孩说,这是一种外国猪油,塞在“胖(面包)”里很好吃。帕连连点头,说欧米的猪就是不一样,挤出来的油都好吃。说罢,把面包塞入嘴,连沾了奶油的报纸也吃了,顿时有了力气。
有了吃,猪也会打回原形,不是戏子,而是抛着舌头的贪吃鬼,黏在帕身边巴望着。帕毫不吝啬地赏了个奶油面包,好犒赏它的演出。不过,吃了重咸,猪就馋相毕露,循着香味,跑到面包店前插队,抢着要刚出炉的烫嘴面包,帕怎么拉都拉不走。
面包店的排队人潮被猪逗得大笑,只好让它了,就在那时,帕依稀听到雄壮的鼓声。他不确定鼓声的来意,但是它极具引力,让那些街影斑驳中的人群也停下动作听。这加深了帕的猜测,没错,鼓声把台北街头造就成一条纵谷,人潮往那流去了。猪也放弃面包,往那移动。几分钟后,鼓声更近了,也更清楚了,帕走过去,在两条街外终于看见汹涌的人潮,足足有三千人,黑压压的看不见头尾。有男有女,有老人与小孩,规律地往同一方向移动,有的闲话家常,有的低声咒骂时局政治。人群中还穿梭各种小贩,有的是挑担卖面茶,炭煮的热水壶吱吱响;有的是满脸垢面的孩童,提篮叫卖熟鸡蛋或油条。他们的目的地是烟酒公卖局,抗议昨日缉私队在查缉私烟的过程开枪打死人。队伍最醒目的是那三十几具大鼓,直径两公尺,分置在牛车上。为首的是站在牛车上的大汉仔,打赤膊,头绑毛巾,瑟冽寒风中,身上有三斗火似的不畏寒。他周身敷满了汗水,胸肌随擂鼓的动作偾张,擂完一阵便用闽南语吼:
“日本人鸭霸,欺负我们,不过,人家做事有效率;国民z.府也是鸭霸,但人家做事老牛拖车,摆烂又歪哥(贪污),对吗?”
“对喔!”众人附和,雄浑的声音流荡。
“我家的父母,我厝边的老大人,从小骂我,给我剉、给我干、给我谯,讲我是吃‘日本屎’大汉的;现在呢?国民z.府连个屁都不给闻,好康的全给阿山仔拿去。对吗?”
“对喔!”众人再度附和,高举右手表达。
帕无意加入,留在街口看。那头猪却去凑热闹,在人群中跑来跑去,找掉落的食物吃。大家添笑闹,说畜生也来斗热闹抗议。猪越跑越远,帕可急了,想要去找回来,但是拖个稻草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