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他就会来一个。请允许我这样说,他的生活是牛马不如的,但他很快乐因为他知道,要让健全人快乐,他自己首先要快乐起来,他所谓的快乐就是作践自己。
张莉:很可怕,我小时候也有看别人作弄残疾人为乐的经历。
毕飞宇:其实我们是非常讲尊严的你一定还记得《红楼梦》里的刘姥姥,她在进入贾府之后,为了得到几个小钱,她刻意做了那么多荒唐的事情,可是,在进门之前,你看看,她一遍又一遍地“拽板儿上衣的下摆”,要体面。这很叫人心酸的。刘姥姥的苦中作乐绝对没有“我就不是人,我就不要脸”这层意思。
张莉:所以,你要在意尊严。
毕飞宇:是的,我在意。其实一开始不是这样我如此在意这件事是在我和盲人朋友相处之后。我们相处了很久了,他们有一个推拿中心,我每天在推拿中心进进出出,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门内和门外是有区别的门内很在意尊严,门外则不那么在意。我感到我抓住了什么东西,也许我夸张了,我就觉得我抓住一个时代的问题,也许还是一个社会的问题。
张莉:《推拿》出版是在2008年10月。那一年我们刚刚经历大地震――两分钟,我们不仅有八万同胞离世,还有成千上万的人被截肢。电视上常有地震中的少年被带到舞台上讲述自己的苦难,那些孩子还要在公众面前接受礼物,主持人要求他们不断地说谢谢。看电视时我想到《推拿》中的都红,面对捐款她悄悄离开了。认识尊严有很长的路要走,尤其是对当下的中国社会而言。
毕飞宇:《推拿》的第二稿是5月10号写完的,三天之后,也就是5月12号,四川地震了。老实说,守在电视机前,到了6月,我的心情就开始复杂了。我想说的是,社会的变更真是一步也跨不过去,没有所谓的“跨越式”发展,尤其是精神这一个层面。比较一下东西方的历史,我们缺了太多的课,其实缺了课也不要紧,我们的脑子里得有补课的念头。有些东西是不能分东西方的,比方说尊严,它是普世的。
张莉:《推拿》给予了那些被社会忽略的族群以关注,让他们感受到与社会的紧密关系。我看到报道说,很多盲人读《推拿》,将它视为“我们的小说”,你有别的作家没有的读者群。
毕飞宇:说起盲人的阅读,真是一个有趣的事情,你知道么,在电脑上,盲人的阅读有专门的软件,也就是语音转换机制,速度快极了,还可以调,速度是我们阅读的好几倍,有一度,许许多多的盲人朋友都在读它,我真的没有想到《推拿》会经历这样的一个盛况,我又一次经历了许多作家没有机会经历的东西。我想对你说,如果你让我重新书写《推拿》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