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我曾经有过很快乐的日子,就是与你生活的那段日子。我觉得死之前有责任回来看看你,这样比较安心。”
我们热泪盈眶,彼此相视。那些曾有的情感联结,使我察觉未来的日子更重要了。忽然,祖母起身打开木箱盖,一只脚踏入,另一只脚接着缩进去,我看见她的身体像泄气似的瘪进那狭小的空间,没有留白,
“没错。”她很诚实,“让你讨厌我了。”
“有些。”
“有些而已?”
“我没有什么天大的八卦,但不喜欢被偷看。”
“我实在手贱,忍不住看了。”
,那是一群人的照片,你没注意到。”
“或许我觉得你们很登对,才会只注意到你们两人而已,说不定你们现在可以成为男女朋友。”
“怎么可能?都这样了。”
“听我说,那可能是男生表示‘我想跟你成为男女朋友’的方式。”
“妈,你有没有站在我的立场想?”我提高音量说。
“你为什么回来找我?”我想知道,在今夜看似什么都搞砸,所有错误都来得荒谬的时刻,离开十几年的祖母为何回来了。
“我要死了。”
“死了?”
“我是个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我得了肺癌,晚期。”
“所以回来找我。”
母亲停顿一会儿:“抱歉,电话里不好谈,我现在就回家,我们当面谈一谈比较好。”
我挂断电话,在母亲回来前的半小时,我的视线回到祖母身上,好奇她这几天藏身在家中哪里。祖母说她藏在那个随搬家公司搬进来的木箱里,这样说起来很奇怪,一个身体能折叠进与身体比例不符的空间,但这就是她的本事。这几天来木箱是她的房子与床铺,她待得够久了,听着家中的一举一动,时间够的话,她会多待一段时间。
我想这几天家中短少的食物,应当是祖母的杰作。祖母说她不是鬼,可以不吃不喝,但是寄人篱下,得像鬼一样偷偷摸摸生活。她趁白天大家外出时,出来活动,煮饭菜吃,打开收音机听,洗个澡;衣服洗好后用脱水机脱干,晾在通风处快干。
祖母翻阅我书柜上的书(她对她的偷窥感到抱歉),注意到我对日本旅游和侦探小说比较着迷,但事实上却想成为贵金属金工设计师,这来自书柜上的几本相关书籍被翻皱了,做足了重点画线。祖母也打扫家里,把比较脏的地方清理干净,在沙发缝找到我几个月前遗失的项链,我以为它掉在某个婚礼场合。祖母的打扫不表示她有洁癖,而是多活动可以在大家回家前将自己折进木箱,早点入睡。她可以睡很久,像动物整晚缩在洞穴里睡觉。
“你一定翻了我的抽屉。”我读侦探小说,却不会对日常的细微变化,而疑神疑鬼到有外星人入侵。但这时我合理怀疑祖母动过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