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珠是台湾肖楠(4)制,色偏暗沉,有缭绕云雾的刹那静止纹路。木纹裹着光泽,显示主人戴了很久,时时摩挲。我将佛珠戴在手腕上,没有从容,但心中多了一股滋润的情感。
这时候,巡逻完的年轻女警回到派出所,以泄气口吻说“终于下班了”。她值班与加班约十二小时,脸上哀感,仿佛从河流爬上岸后怎样抖身子都无法甩干的老狗。她将配枪缴库,回座摁下桌上计算机的电源钮,趁开机时间,冲去厕所把憋了好久的尿意解决,然后回来上网查询在手背抄写的摩托车车号,大喊:“果然是赃车呀!可恶。”
“又遇到鸟事了?”一位男警走过来问。
“学长,我巡逻时,看到前头有个人骑摩托车晃来晃去,很可疑。我跟了一段路,越看越可疑,在
来。
祖母在我身旁拨弄佛珠。她念一遍佛号,右手拇指便掐一粒木质佛珠。我注意捻动的念珠,日光灯将掌中的暗影衬出一滴活光,时光一秒一秒地死去,又一秒一秒地复活,往复之间,不是荒芜,也没有更多期待。
我看着佛珠拨弄,紧紧地抠自己的指甲,一次又一次,反复不断。这几天我又恢复抠指甲的烂习惯,用拇指抠食指,把指甲边缘的肉抠烂,指甲也被撕成齿状,也会用牙齿去啃,伤口碰到水就痛,得用透气胶带缠住。但是没有解决问题,只要时间静下来,我会被非常低沉的声音呼唤,产生撕指甲的冲动。
祖母跟我说,有些事情就像冬天的干燥皮肤,越抓越痒,最后把皮肤抓破也不能止住痒。转移心念,会是好方法,她将手中佛珠送给我。
我婉拒了,没有宗教信托,也无须借助其他的精神绳索。
“我信基督,也信佛。这跟信什么宗教没有关系,跟信仰有关。信仰是心中干干净净的,没有太多烦恼,而且还相信人的价值。”
“你很会说话。”
“这不是会说话,是体悟。要是说我变得会讲话,是几年前我去社区大学旁听,遇到一群头发又灰又白的人,他们脑袋能发光,无论讨论什么议题,每个人都能讲出一畚箕的哲理。”祖母捉住我的手,捻着念珠放在我掌中,“你握握看,空说什么信仰价值都是看不到的,手中有东西填满,脑中的价值也就踏实了。”
我握着佛珠,没有感到盈实,也没有觉得信仰重要。于是祖母说,人世间的事物就像餐桌上的食物,你得吃下去才能活,但是不晓得哪些是有营养而让人成长的,哪些是无用的。信仰是餐桌礼仪上的筷子,用筷子夹起一片灾难,用筷子夹起一片伤害,用筷子夹起一道快乐,然后再夹起一盘悲伤。使用筷子是让自己面对人生时更优雅。这不是要吃相好,人生不是表演给别人看的,而是让自己更从容。
“就留下吧!”祖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