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车载大家前往头份镇,采买祖母与酒窝阿姨的结婚用品。
这次婚宴预算是五千元,祖母要求简朴,她这种年纪的人结婚,冲动、浪漫与财力都没了,只要好友的聚会祝福就好。我垫了五千元,让婚宴宽裕些,这点祖母不知情。
护腰阿姨设计的菜单,几乎被祖母“打枪”(7),改成家常菜,以素食为主。护腰阿姨揶揄祖母是披着天主教衣服的佛教徒,都没肉肴了,除了客家竹笋封肉。这道菜会由祖母亲自来煮,要炖五个小时,酱色吃到五花肉,用微小的蟹眼火收干酱汁,直到猪肉透软绵绵,入口即化。婚宴会在黄昏开宴,完全是这道菜要炖制很久。这是曾祖母最喜爱的菜,她给了女儿祝福,女儿理当馈赠。
我在小镇转了几圈,陌生之地,使我的驾驶技术与反应力受到考验,而且
“她坐在那里,我们等你醒来。”祖母回头,看见酒窝阿姨从舞台的小桌子边走来。她戏里戏外都很美,现在更是。
曾祖母又叹气:“她是细妹仔(女的)呀!”
“我知道。”
“你这样不男不女的,妈妈怕你给人见笑。”
“我没有想太多。”祖母拉过酒窝阿姨,一起蹲在曾祖母前,说,“妈妈,我只要你知道,我要结婚了,人老了也可以结婚。”
母和酒窝阿姨坐在舞台上的小木桌两侧,两人的手在桌心叠着,内心说不上平淡,带着小起伏,瞧着人群慢慢散去,椅子撤走,灯也淡了。
观众席只剩曾祖母坐在那儿,打着盹儿,这位近九十岁的老人睡着的时间多过清醒时,错过了自己女儿被求婚的关键戏份。她十分钟后醒来,看见快七十岁的女儿坐在舞台上一动不动,好像戏被暂停了,就等自己醒来时继续演出。这对母女凝视了很久,而且加入第三人了。
祖母站起来,朝曾祖母走去,蹲下身摸着她的手,很缓慢地说:“妈,我要结婚了。”
“你老公不是死了?你自由了。”曾祖母摇头说。
“我是跟别人结婚。”
曾祖母流下泪来,久久说不出话:“我错了。”
“没有。”
“我错了,竟然生错身体给你了,你这么委屈,委屈到老,你才一直在怪怨我吗?常常讨厌我。”
“妈妈,你没有错,我一直是你的妹仔(女儿),从来都是你的妹仔。我只要你知道,我喜欢一个女人是跟灵魂有关,不是肉体。”
“那就好,那就好……”
“你自由了,干吗要结婚,一辈子结一次婚就够累了,干吗还要更累?而且你老公会反对的,你干吗吃饱闲得惹你老公生气?”
“他死了,他过身很久了。”
“你这么老了。”曾祖母叹气。
“我知道,我老了,但还是可以结婚。”祖母点头说,“只要愿意,都是结婚的好时刻。”
“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