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简直是一道闪电,打在漆黑荒野,对我而言是亮光来了,对大家而言也出现了贯耳的雷声,祖母成了法庭的焦点。接下来的五秒钟,法庭没有任何声音。审判长最后开口了,她得讲话才能打破僵局,她询问祖母当时确实在现场吗?确实听到我有说出“不要”吗?
“有,我有听到,”祖母点头,大声说,“我知道有法庭录音,刚刚有录到我回答的声音吗?”
法庭又安静了。
几秒后,审判长说:“你是黄莉桦的法庭陪伴者,可以表达意见。”
祖母请缨,愿意
是,”廖景绍从稿子上抬头,对着法台,“法官大人,我们家为了这件事,努力想筹出那三百万元,这也危及我妈妈的幼儿园工作,我们过得很委屈。我认为这是‘仙人跳’,从头到尾就是有人预谋诈欺,请法官大人还我清白。”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流下泪来,心中充满愤怒,我不是他讲的以性引诱的诈欺犯,起码这点是不容怀疑的。但是,我在这时间点无法多解释,只有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无法控制。
廖景绍说完后,把拟好的讲稿折三折,放回了口袋,然后恳请审判长主持公道。
审判长没有太多表情,点头说:“被告廖景绍陈述的诈欺,不是在本案审理的范围,但我不是暗示你,要告或不告,而是希望你回去后跟懂法律的人咨询,以了解自己的权利与义务。”
“你鬼扯。”我大吼,“你欺人太甚。”
法庭安静极了,大家转头看隔离室,没有太多动作。
我用眼泪控诉,用尽力气哭,呼吸都很难,哭声透过变声麦克风传出去。我难过到底了,就像刚来法院时看见的那位从侦查庭走出来的女孩,她站在中庭,旁若无人地大哭,有什么被揪痛得让她在众人面前流泪也无所谓。那绝对是以为真理与正义站在你这边,但是有人以,bao力抢走了,绑架到他的身边。谎言不会成为真理,但是谎言会透过法律击败真理。
我哭得太悲伤,审判长没辙,大家也束手无策,等待我自己把泪水哭干。此时,邻座的祖母站起来,摸着我的头发。她轻轻地摸,将手穿过我的发,穿过每根发丝而抵达我的颈部。那只手像是小丑鱼,模仿我童年最喜欢的动画片《海底总动员》里的角色,叫尼莫。每当我哭时,尼莫那只手游过了无数的发根来到耳朵,轻轻摸耳垂,上次有人跟我玩是二十年前。那时我大概九岁,祖母一边玩一边跟我说,尼莫终于找到自己的家了,耳朵是它的家,到家了就把难过的泪水挂在海葵的触须上。
我曾被这样摸过了就不哭,今天的我也是,情绪渐缓。但是,令我眼泪完全中断的是,祖母对审判长说:
“法官大人,我可以当证人,证明我孙女被欺负时,有说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