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不是娘害你！娘就是给这双脚丫子毁成这样，不愿再叫你也毁
！不是娘走非拉着你不可，是娘陪你
块儿走呀！记着，闺女！你到阎王殿也别冤枉你娘呀！”
闺女正睡。眼泪掉在闺女脸上，好赛闺女哭
。
香莲猛回身，端起毒药碗就要先往闺女嘴里灌。
忽听“哗啦”响，窗子大敞四开，黑乎乎窗前站着个人。屋里灯光把张老婆子脸照得清清楚楚，满脸横七竖八皱纹，大眼死盯着自己，真吓人！
“鬼！”香莲叫。毒药碗掉在地上。
子死就死，死完自己死。可自己身上掉下这块肉，满是红点，痒得整天整夜哭，哭声叫她待不住，每天趟去到娘娘宫，给斑疹娘娘烧香。娘娘像前还有三个泥塑长胡男人，人称“挠司大人”，专给出疹子孩子挠痒，还有条泥做黑狗，专给孩子舔痒痒痘。她连去七天，别说娘娘不灵，孩子疹子竟然退。
天潘妈忽进来，抓起孩子小脚看看，惊讶地说：“又是天生块稀罕料。”随后拿着吓人鼓眼盯住香莲说：“老爷叫
给她起个名儿。就叫莲心吧！”
香莲听，两眼立时发直，潘妈走出去时，看也不看。桃儿端饭进来。自打大少爷死后，香莲落得同丫头们地位差不多，吃饭也不敢和老爷少爷少奶奶们同桌。桃儿问她：
“不是二少奶奶又骂闲街？甭搭理她，她骂，您就把耳朵给她，也不掉块肉。”
香莲直呆呆不动。
恍惚间，以为是奶奶鬼魂儿找来，又以为是自己从没见过早早死去婆婆。耳朵却听这老婆子发出声音，哑嗓门，口气很严厉：
“要死还怕鬼！再瞅瞅，是谁？”
香莲定住神，看是
桃儿又说：
“看四少奶奶心眼倒不错。这汤面上肉丝，还是她夹给您呢！原先她那双脚，不比二少奶奶差。倒霉倒在次挑鸡眼，生脓，烂掉肉，长好就嫌太瘦。那天赛脚，劝她垫点棉花，她不肯。她怕二少奶奶看出来骂她。可看……您可别往外说呀——二少奶奶脚尖就垫棉花。本来她脚尖往下耷拉！不单瞧出来，珠儿杏儿全瞧出来，谁也不敢说就是！”
桃儿引香莲说话。本来这话十分勾人谈兴。但香莲还是不吭声也不动劲，神色不对，好赛魂儿不在身上。桃儿以为她时心思解不开，不便扰她，就去。香莲在床边直坐到半夜，拿着闺女雪白喷香小脚，口里不停念叨着潘妈话：
“又是天生块稀罕料……天生块稀罕料……天生块稀罕料……”
三更时，香莲起来插上门，打开小包砒霜，放在碗中，拿水沏，放在床头。上床放脚，使裹脚条子把自己和闺女脚捆在块儿，这才掉着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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