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臂的“神”字,我的臣,我的神,见字如见人。一旦开战,他会上战场?熬得过吗?陆南才挂心,却不绝望,他相信以张迪臣的机智,时局再乱,即使被困在最差的境地,仍有办法替自己挖出一条隧道,好歹能逃出去。
两个月后,张迪臣终于现身。陆南才在麻雀馆接到他的电话,简单说声你好吗,约定晚上九点见面,地点是“捉鬼的地方”。挂上电话,陆南才发觉自己双腿微微颤抖,似有一个高大的幽灵站在背后,压着他,看着他,但他不敢移开脚步,唯恐稍动一下,幽灵即消散无形。
好不容易等待煎熬到夜晚八点多,陆南才嘱咐弟兄开车把他送去玛丽医院,那是落成只有三年的医院,名字取自英皇乔治五世的玛丽皇后,他下车后,走路廿分钟到东华义庄,路上黑漆一片,没半个人影,更无鬼影,只有四周的狗吠,像在通知同伴,小心,有异类入侵。对狗来说,他是鬼。
陆南才来到义庄门前,前后四顾看不见张迪臣,犹豫一下,陆南才决定摸黑进门,行至永别亭旁,仍然未见人影,他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擦亮火柴,在微弱的火光里见到对联仍在,他细声念道:“永不能见,平素音容成隔世;别无复面,有缘遇合卜他生。”陆南才忽感哀伤,原来所谓捉鬼并非戏言,而是预告,他来到这里确是为了见鬼,张迪臣不仅是鬼佬,更是来去无踪的鬼影,是一阵不确定的白雾,明明把他笼罩着,把手伸出,却抓不住半分真实。
然而陆南才来不及在哀伤里沉溺,已被从背后伸来的一双粗硕的手揽住,火柴掉到地上,熄了,万籁俱寂。他没反抗,也不惊恐,因为太熟悉那双手的力度,坚实的力度,抱着他的腰,前胸抵住他的背,胡茬磨擦他的颈,是甜蜜的瘙痒,痒得双腿乏力。于是两人一起倒在黑暗里,用浓重的呼吸回应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狗吠。良久,两人才重新坐起。
张迪臣抽烟,陆南才借着火光端详这张久违的脸,胡子更浓密,眼眶深陷得像一个乌黑的漩涡,把昔日的自信眼神彻底吸走、抽干。陆南才没问他的近况,只道:“形势愈来愈吃紧,我忙坏了,你必亦是。”
张迪臣猛抽一口烟,吐出烟雾,脸被遮掩了,只传来他的声音:“没法子,你也知道,他们要来了,很快,不能不加快做好准备。”
“估计是什么时候?”陆南才问,看着烟雾慢慢散去,张迪臣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重新出现。眼眶竟似瞬间再深陷下去,无止境地深陷。
张迪臣耸肩道:“难说。我们在准备,他们亦是,看谁的动作快。谁慢,谁死。阿才,你也得计划一下,日本人可不是善男信女。”
陆南才道:“是鸠但啦,鬼佬管香港,需要我们,日本人管香港,我就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