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佩芬收到邮差送信,兴奋地在围裙上抹干手,绞开信封,就着窗外苹果树映入的天光读信,读得索然。信上署名“赵天民”的读者说,他脚步加快了,正穿越苏花公路的清水断崖,一礼拜后抵达菊港山庄,了解她笔下“将耸立在中央山脉东峰的小学校”如何萌芽。
王佩芬不认识赵天民,把信纸塞到柜台,去忙自己的活。她与古阿霞重新把山庄洗刷干净,清除那些蜘蛛丝与古怪小生物,好迎接将入住的一群旅客。这群旅客混合四健会、童子军、救国团等团体。
清洁桧木地板很费工,将稻草捆扎成拳头大,以洗米水刷。古阿霞与王佩芬跪地工作,做了半天,起身时脊椎关节像是能筛出一堆图钉般痛苦。王佩芬在墙角抓到好多挂着锤形丝袋的衣蛾,半天抓了半罐牛奶瓶的“瓜子虫”,晚上时,爽快地撒入火塘,凌乱的火丛吐出青焰,然后她用“过火失败的一群瓜子壳们”作结。
伐木工说,这些瓜子会偷东西。有人说,这些虫子会换壳,下次会寄居在皮包或汽油桶。伐木工最后举起米酒罐,发誓他们的唬烂就属这次最诚恳,趁早喝完酒,别给瓜子偷喝光,倒是会把罐子留给那些可怜的瓜子们住。
“它们其实是蛾,像毛毛虫最后变成蝴蝶。”古阿霞最后的几句很小声,连火塘的炭爆声都赢不了。她在花莲市的梯间贮藏室,观察过这些陪伴她的小生物。它们吃人类皮屑与落发过活。她用罐子养过它们,打发寂寥与落寞。
“那是真的,有种东西在学校那也是。”帕吉鲁这样说。
他带她离开弥漫酒气与狂谵的山庄,来到废弃小学校。他们来到操场边的沙地,那有几个漏斗状的沙窝,帕吉鲁拔下一根头发搔弄。蚁狮误以为蚂蚁落入陷阱,冲出沙窝,咬死发梢拖入沙内。这时候便趁机挖沙窝,可以抓到。帕吉鲁跟她讲,他小时候常这样钓蚁狮,度过不快乐的童年。古阿霞觉得世界最寂寞的游戏都很像,养衣蛾与钓蚁狮都是借小生物来安慰时光。守着汽化灯,他们蹲在寒冷的学校边,聊了好久,抓了几只蚁狮回去养。
一星期后,蚁狮结蛹,蜷在2公分的砂球茧内,即将蜕变为蚁蛉。这成了王凯的玩具。十岁的王凯随祖母所属的四健会来到山上,他带了帐篷、童军绳、短刀与蜡烛,要抓几笼的云豹与黑熊回去台北炫耀。他搭流笼时尿湿了,着陆后被迎接的三姑六婆嘲笑个不停,他安慰自己抓青蛙就好。冬天山上没青蛙,水滩只有水黾,他标准再降,菊港山庄柜台上的那罐熊牌苹果膏玻璃罐里养的蚁狮,达到他的低标,便问起“史前蚂蚁”从哪抓的?山庄的人员很忙,没空理他。
“你们都不理我。”王凯不耐久候,他气得把玻璃罐子摔入火塘,木灰喷出来,弥漫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