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阿霞诚心感谢慈明师父的言谈,说:“下午我在工作室扫地时听到,那些来帮忙的居民,每做完几个手套,谁会说他把医院的一块砖堆上去了,然后谁又说他也堆一块砖,听起来,你们做家庭代工是要盖医院。”
“没错,我们要盖一间大医院,那是付出过程中最明确的目标。”
“光这样做手套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凑到钱?”
“很久,要花很久时间,为了让这一天早点到,我们得更努力,也把这理想告诉四方大德,大家一角、一元慢慢存,一天一天慢慢存。相信有一天,终于会有那么一天的。如果我此生等不到那一天,也会在下一代的哪一天完成,梦想不就会完成了?相信你也是抱持这样的信念,有一天也会把自己的学校盖起来,对吧!”
古阿霞被重复数次的“有一天”震撼,确定某种心思被拨弄了。她转头看慈明师父,看到对方流着眼泪,看来那是僧侣的泪。古阿霞颔首,表达敬意,感谢她行动之坚毅、她心境之柔润给了自己小小的温柔,让自己有种脱离地面的奇异感。然后,她有一股最细微、连自己都不确定的感觉成形了,那是恐惧,她担心自己太单薄了,无论如何努力,复校的“那一天”恐怕遥遥无期了。
花了好长时间。”
“要是我,恐怕是那种借由在树林唱歌的人,好忘掉外在声音。这应该是蒙着耳朵,避开心中不想面对的环境。”
“这比较像是你化身成鸟,跟随鸣叫,与着小鸟一起修行。”
“天呀!你怎么想得到这种譬喻,太美妙了。”
“正念。”
啃完猪肉干的帕吉鲁
“怎么说呢?”
“你看这片田,看看最靠近树林的那边。”慈明师父望着大地,说,“那是我耕出来的,我们不靠外在的布施生活,一切靠自己。我得向农民借牛,学着用犁,大热天让汗水湿透了海青。有时候,犁刨得太深,卡着,牛又不会后退,只好动手把犁拔出来。那犁死死地刺扎在地上,我拔也拔不起,一个人就坐在那大哭。”
慈明师父忽而不说话,古阿霞也没回应,两人静观水田,淡淡静静地看月亮滑过大地。
“我走在修行的菩萨道了,这不是为自己,是为众人。但是,我有时感到疲惫,有时感到悲伤,有时感到困顿时,想找个地方好好哭个够。当疲惫过去,悲伤过去,困顿过去时,我会更相信自己,相信佛陀,相信万物,相信这个世界是值得付出的过程,这就是正念。”
这是有意义的时刻,古阿霞从心底认为,跟她谈话的不是比丘尼,而是充满智慧的大姐姐。令她温馨的是,一位佛教女孩和一位基督教女孩,可以在月光清明的田埂上谈论自己的梦想、挫折与悲伤。很多价值的分享,从人跌落谷底的困顿说起,易引起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