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回头便跟丢了黄狗,夜黑,路径不明,怒气越来越多。他
,咂着牙缝的肉屑,盘在榕树下休息。一天将尽,他仰望天色从深蓝渐次到黑紫,黑冠麻鹭从寺院后方森林飞来,叫声鬼欢。蝙蝠捕食蚊蚋,冲入佛殿,在菩萨慈悲的眼下追杀到底。他是好的观众,不会错过它们的表演,这时来点米酒,配上花生米会更好些。
蝙蝠盘聚在寺庙内的一棵老茄冬树上,像喝醉的撒旦蛇行飘移。帕吉鲁走过去瞧,沿茄冬树走一圈。最显眼的是,树根有许多表示高龄的树瘤,还有个腐蚀大洞。他朝漆黑的树洞撒一泡热尿,要是有蛇虫会先跑走,旋即用手掏出腐烂的泥屑,认真细察了一会儿。
“这树生病了。”他想。
帕吉鲁走到脚踏车,从伐木箱拿回一把斧头。他拍拍老茄冬,说:“盘古的发化成的树呀!让我来看看你肚子装了什么。让我敲敲你,请你告诉我,你肚子里装了什么病?”他用斧背奋力敲树干,贴上去听到了树木虚疲的回音。换了几个敲击点,如此数回。
“这树病得有点重。”他又想。
他爬上树去观察,摘了几乎残剩的茄冬叶咀嚼,脑海想到是那些抓伯劳或竹鸡烤食的人,会从鸟腹掏出油膜色彩的各种脏器,填入茄冬叶增加风味。他之所以这样想,倒不是贪味,而是这棵树像内脏被掏空的鸟类濒近死劫。树的死亡过程类似冬眠,会活动一段时间,再沉寂一段时间。叶子慢慢掉光,树皮渐黑,苔藓逐渐寄生了,也许三年后的春天才死去不发芽。树干仍矗立十年,时间超过啄木鸟与五色鸟家族三十代生命的总和,养活50公斤的白蚁,如果倒在丰裕雾气的森林中更能养活10吨的苔藓与蕈类。
离死亡很近的树木,菌类先寄生,吸引蚂蚁盘聚、蚊蚋环绕、昆虫觅食,最后招来了蝙蝠夺食蚊蚋昆虫。帕吉鲁看着树枝上盘桓的蝙蝠,能猜出这树生了多久多重的病。大自然有一套演绎的系统,只要抓住某环节,扯一扯,便知道这套系统拴得多紧,甚至快把病主勒死了。
他想拯救这株茄冬,或延长它的寿命。
帕吉鲁跳下茄冬树,抓了斧头,往寺庙后方的森林走去,想砍下几根樟树的树枝,留待使用。然而,“阿霞跑到哪了?”他望了四周,找人却处处扑空,帕吉鲁又烦又急,老症头又犯了。他把黄狗抓来讲一顿,要它循味道找出古阿霞踪影。
黄狗把寺庙绕了几圈,到处有古阿霞味道,它得找出新、旧味,才能分辨线头往哪去了。帕吉鲁杀气腾腾地拎着斧头跟随,僧侣们与常众吓坏了,不敢上前问个明白。黄狗随后往森林去,这下嗅到古阿霞的新鲜味道,它跑了起来。帕吉鲁把斧头留在一棵枯死的血桐,夜晚带斧头走不熟的森林,容易因跌倒被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