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煞风景是,帕吉鲁继续用螺旋钻子钻树,传来涩砺声音,透过树腔放大成悲切泣鸣,他这努力地杀死救过他们大功臣。古阿霞站起身,逃避离开,看见工人们沿泥泞小径走来。他们上工,检查各项机具有无损坏,吊回被大水冲走原木。这时走在队伍后头赵坤,向古阿霞招手,不久超越到人群前头,大力挥着焦急手势。
“孬材,双傻出事,来去凑手脚帮忙,”赵坤来
。她甚至有种奇异感受,大树就像拉长天线,她可以收听宇宙敻远之声,银河轻碰、星体凝聚、光线穿过星际尘埃孤寂之音,还有,“鸟叫声。”古阿霞睁开眼说,真是鸟叫。
鸟叫声真很近,在不远处。古阿霞坐在帕吉鲁肩上,举着烛火,往头顶树凹处看去。那蹲只眼睛清亮灰林鸮,树穴边有混合锹形虫、青蛙或金龟子残骸条状鸟屎。古阿霞意识到,她手上光芒干扰它,把烛火低下去。
“那是残障鸟。”帕吉鲁在下头说。
鸟哪来残障之分?古阿霞狐疑,不久看出端倪。灰林鸮右翅膀非常小,属于发育不全那种,鸟类难道也有小儿麻痹症?“它怎飞出去吃东西?”她问道。
“还有只朋友帮它,在最高地方。”
古阿霞往上瞧,约10公尺幽黑高处,另有只灰林鸮停在树壁凹槽。它身体缩紧,受古阿霞来访惊扰,也没办法逃到台风天里。这是它家,它几天来都站在大树树梢鸣叫,古阿霞绝对不会陌生。她为这风雨天造访而愧歉,同时涌起感动,那种直透酥麻感受是:某些动物跟人类样有高尚情操,也会照顾残弱者,不离不弃。
夜很晚,古阿霞和帕吉鲁曲身盘睡,额头碰额头,膝盖碰膝盖。他们讨论两只灰林鸮是兄妹、情人或父女之间关系。这问题无解,够他们又笑又闹地跌进梦里,“晚安!谢谢大树,谢谢猫头鹰,在台风天收容们。”古阿霞说完话,倏忽跌进丰饶酥软梦里,直到天明。
天气很好,古阿霞坐在大树楔口,晒着太阳。
台风扫尽大地,林场布满潺潺小水流,土洼坑积水沉淀,飘着落叶在浮光间闪烁。尘埃涤干,大山清晰,100公里外大武山群峰可见。古阿霞心想,她乘坐整夜摇晃红桧“摇篮船”,过程像是挪亚用“歌斐木”造舟,躲过上帝惩戒世界大风雨。雨停,她把自己摊在阳光下,用日光抽出内心阴霾,点滴蒸发。
天空是透明蓝琉璃光,云岚夹在山谷间,云影投影大地,地平线吸收热量而微微发胀。呼应好天气方式是晒衣物。古阿霞把潮湿衣裤与睡袋摊在工作台,阳光透透,水蒸气晕晕,给古阿霞过不久就会随云飘走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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