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食物中毒,”赵坤走来,说:“闽南语‘咒谶’的意思是诅咒,这是个诅咒森林,阴气很邪,连妈祖都会离开,来这的人很容易着猴,所以才很少有人来这里。”
“这是mhuni(黑巫术),也是平地人讲的下毒,”布鲁瓦说,“不过这种毒不是吃下肚子,是下在脑袋里。”
古阿霞不相信巫术有多大的害人效力。她记得祖母说过,邦查巫术顶多医疗或灵疗,卑南巫术才是最狠毒的,尤其是“槟榔阵”。卑南巫师会把铁锅碎片夹在槟榔,下巫术。邦查人吃起来毫无异状,把铁片当石灰与荖花穗,然后牙齿掉光,血流不停,这个邦查人在死前还把槟榔渣涂在小女孩脸上。邦查语中,槟榔与女性生殖器同音,槟榔渣涂脸,意味着把卑南毒咒转给了小女孩,让她终身不受孕。
不知怎么的,有一回,年幼的古阿霞被一位老人的槟榔渣击中脸,吓得她跑回家大喊,她中了槟榔阵。无论祖母怎么辩解那血是槟榔汁,也阻止不了她悲惨的哭声。祖母背着她挨家挨户去拜访,问是谁的槟榔渣不小心掉到她的脸上。最后,找到了祸首,小古阿霞看对方牙齿都在才安心。“巫术最强的地方是,你得相信它是很可怕的。”祖母背着小古阿霞回家说,“你不相信它,它就没有什么作用。”
古阿霞心中有了底,这是森林的诅咒应验了,最先中毒的是心防最脆弱的人。他们还没进森林就被传说吓坏了,进来更紧张,身体出现各种状况。这座森林被下的蛊,正是千奇百怪的传说,像是伐木工人的死亡、运材车翻车,成了摩里沙卡人的集体潜意识噩梦。这就像邦查人向来
神不宁的擦桧木油,可是想吐的孩子却拒绝了有怪味的正露丸,他们一吃就吐满地,里头有未消化的粒状野莓与稀饭。陆续地,几个孩子开始呕吐起来。时间过去,赵坤也说自己不舒服了,坐在石阶休息。古阿霞的焦虑这时达到顶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连对野莓没有兴趣、没吃上一口的赵坤也出状况了。
“怎么办?”古阿霞向帕吉鲁求救,不能让学生们的安全出差错。
“还好。”
“还好?倒的倒,晕的晕,这难道还好?”
“休息一下,会很好。”
他们很多人休息很久了,身体状况还是没好起来,令古阿霞的心悬得怦怦跳。
“离开森林,会好起来。”
“我知道,要怎样把十五个学生背走呢?”
“那就等他们自己站起来,相信我。”
古阿霞真有点气,当初学生们扬言要吊死黄狗,她阻止不了,于是照帕吉鲁的建议,如果把刑场选在咒谶森林,也许能阻止学生的想法。不料,学生在犹豫之后表决要进入森林。“不应该来这边的,”古阿霞心里想,“来了才知道状况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