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吉鲁伫在远方,不爱这样女人来女人去的道别,他爱男人式的,和两个日本小客人玩起杀刀。这几天他教了他们如何厮杀。后生可畏,他们融入日本剑道后回敬,捉起竹棒和帕吉鲁比画,杀声很大,边杀边退到了流笼,其他人陆续上了流笼了,两人还是和帕吉鲁杀得火热。
不知怎么的,帕吉鲁的口袋被竹棒击出金属声,他摸出了手表查看有没有损坏。两天来,他应付每晚八点的上发条,搞得紧张兮兮,只好随身携带。
两个日本小兄弟看到那只表,大吼大叫,猛烈攻击帕吉鲁,还扑上来抢。帕吉鲁用手挡下,猛往后退,搞不清楚这两人的火药怎么点燃了。
“你偷走了我爷爷的手表。”小客人大喊。
“小偷,他偷走爷爷的心脏,快帮忙抢回来,”另一个小客人回头喊,“爸爸过来帮忙
得大家耳膜疼。隔天,两人一早吵着要去地下室生火。马海说机关车白天睡觉,晚上才生火供电,不过为了送客,他可以破例干活,好庆祝日本客人今天可以离开了。
因为这几天来,菊港山庄欢迎日本远客,全体呈备战状态:餐桌礼仪上,筷子不能放在碗上,不能拿来指点菜色给客人,不能倒过来当公筷夹菜给客人。服务生的脸颊挂着被胶水黏坏似的僵硬笑容,永远低头说是、对不起与谢谢,后退几步后再转身离开。马海认为这把大家搞得快死了,现在要送走客人,他什么事都愿意做,生火算什么。
素芳姨送他们到流笼发着台,闲话几句,又挽留几分钟,捉摸得出此身过了这隘口便不再相见。淡泊的冬阳下,低海拔雾气追随将入站的流笼升上来。冈本美结子想说的又还没说的,都不说了,只顾淡淡地笑。流笼着地了,这时她预谋似的从袋子里拿出了牛皮信封,塞进素芳姨手里。
素芳姨愣了,摸出信封放了叠钱,哪有道理收人重礼的,连忙说:“你搞错了,我不能收,你没做错什么。”
“这也不能怪你,却让你这些年苦了。”
“你别这样,这些年大家都过得不好,你这样让我……”素芳姨把眼眶说红了,“我难过了起来。”
“我也是。”冈本美结子紧握素芳姨的手,说,“凡事都过去了,有空写信过来就好了。”
“可是我不能这样收下东西。”
“这是伊藤典裕留下的钱,给你登山用,我知道你缺经费,就收下吧!”冈本美结子把钱推出去。
这是三天来首次提到伊藤典裕这名字,两人费劲地沉默,凝视与执手,让好多的心事在这时打住了,剩下的转头后踏实地活下去。云雾终于泼来了,安安静静的,又泼剌剌地穷尽变化,以水墨枯荷皴的笔法涂过了两人,涂过山村,涂过一切白茫茫,能知与不能知的都糊了,把什么人情世故也写进了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