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要这样写,又不是考试打分数。”古阿霞说。
“妈妈说,不会写文章尾巴,去学校就这样写,老师也不敢怎样。”
“好好好,就这样也行,”古阿霞笑起来了,“这种文章给我们点快乐也行。”
“你不要笑太凶,小心化好的妆掉渣了。”王佩芬叮咛。
一位百余岁的阿嬷坐在藤椅上,衣着平淡,戴七彩头饰,好衬托脸上的5公分宽的V字形纹面,纹面很深色,从两耳际纹过两颊。传统德鲁固族擅织的妇女才能纹面,死后才能到达灵界。阿嬷呼吸很慢,几乎不动,过一段时间,才抬起手抽竹管烟斗。这是她唯一的动作。
,怎么画都行。”
“我之前把书本画了插图,被老师打,说我乱画。”
“所以你才走夜路回山上?”古阿霞停顿了一会,又说,“要走回工寮,路很长又很冷,你怎么不怕黑?不怕鬼?不怕那又湿又冷的几百公尺山洞?”
“老师比较可怕。”
“好吧!所以你会来上学,是被妈妈逼的?”
在舞台侧边布幔遮住的待命室,古阿霞观察这位登台序号比她早一号的德鲁固表演者,羡慕阿嬷的定静,连时间都干扰不了。古阿霞很紧张,手不停搓,不小心碰到阿嬷的烟斗。阿嬷第一次转头看着古阿霞,笑了笑,纹面几乎折进了烂漫的笑纹,她把口袋里那束绑着风干小米与茄冬叶的幸运物,送给古阿霞。
“接下来,欢迎这次巡回公演最年长的祖母出场,请观众鼓掌。”男主持人对台下观众说。
女主持人接过话题,看着掌中小抄,把老祖母的简历念上。古阿霞看见那位百余岁的德鲁固阿嬷被子孙搀扶上场,静静坐上板凳,无畏无惧,微笑面对上千人的目光。老祖母不回答主持人的问题,
“她说如果我不上学,警察会抓走她,我再也看不到妈妈了。”
王大崇毕竟是被逼来的,他的脑袋不喜欢老师,他的腿仍会跑,只是迟早问题。古阿霞把王大崇拉过来,拍拍他的手,告诉他回来学校读书,她会交代老师给点自由,要是王大崇受不了,要回山上,别独自回去,来找她。古阿霞愿意陪他回家去,哪怕是刮风下雨,要是他突然有了委屈,想回去,她陪他回去。
“我也会陪你回去,”一旁的小墨汁应和,“你最好是晚上想逃跑,我想走夜路。”
“好吗?要回家找我们。”
“好。”王大崇沉默一会,抬头答应。忽然,他从袋子里拿出本子给古阿霞检查似的。古阿霞把本子拿来看,内容都是他的生活杂感、山上趣闻与思念父亲的短文章,注音符号居多,插图居多,能写成这样也算是好的。不过古阿霞笑起来,因为王大崇屡屡在文章结尾说什么“将来做个堂堂正正的好学生”,这些老八股的尾巴,完全与文章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