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凝敛不动,像是害怕自己的坠落会毁坏这个世界。
我也凝然不动了。
在前线,战士就是这样手里握着炮绳,守在大炮旁边凝然不动,等候发布命令的声音的,这声音本身不仅是出自人口的一个微弱的声响,而且支配着一种可怕的力量——火,在古代,它被目为神灵而后来变成了杀人毒焰。火这个词,它曾经使人从四肢爬行中直立起来,把他抬到万物之灵的地位,而如今它竟变成了惩治者的铁腕——“开火!”[3]在我所知道的语汇中不论过去和现在,都是一个最可怕和最有吸引力的语汇了!
一滴露珠垂挂在我脸的上方,清莹莹,沉甸甸。柳叶使它滞留在叶面的折槽里,露珠的重量还胜不过,或者说,暂时还无法胜过柳叶的柔韧。“别掉下来!别掉下来!”我念叨着,祈求着,祝祷着,全身心领略着内心和外界的宁静。
森林的深处好像听得到一种神秘的气息,轻微的足音。甚至觉得天空中浮云也像是别有深意,同时神秘莫测地在行动,也许,这是天外之天或者“天使翅膀”的声响?!在这天堂般的宁静里,你会相信有天使,有永恒的幸福,罪恶将烟消云散,永恒的善能复活再生。两条狗惶惶不安,不时地抬起头来。塔尔桑好像喉咙里滚动着一块小石头似的,低声地吼着,后来已重新打起盹来了,忽然又猛地张开嘴,却把一声猛吼连同嗡嗡叫着的蚊子又咽了回去,只是含含糊糊地号了一声。
小伙子们都睡得很香。
我给自己斟了一杯混有灰烬和蚊子的茶,望着火,想着有病的弟弟和我那半大不小的孩子。我觉得他们好像都还很小,是两个被人遗忘和抛弃而需要我的保护的孩子。我的儿子已经念完九年级了,两个肩胛骨突得高高的,撑着一件紧贴脊背的短上衣,腕关节的皮绷得紧紧的,两条腿像两根细棍接在膝盖下面。总而言之,他还没有发育成熟,还不结实,完全是个少年。可是他也快离开家庭了,去学习,去部队服役,去陌生人那里受人家管教。弟弟按年龄算,虽说已是个男子汉了,生了两个孩子,走遍了整个原始森林和叶尼塞河沿岸,去过遥远的泰梅尔,但他的身材比我的这个尚未成年的儿子还要小。脖子上的颈椎骨像小坚果似的一粒一粒凸出在外边,手腕子又细又弱,脊背因劳累而压得紧抵在骶骨上,肚子凹进去像镰刀的形状,背有点驼,个子瘦小,不过筋骨很好,其貌不扬的外形里却蕴藏着一股男子汉气派和坚强的禀性,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我的儿子、弟弟和世上所有的人都很可怜。眼前在原始森林的篝火旁边,在这辽阔无垠的、警觉敏感的世界里,我的两个亲人却无忧无虑地酣睡着。在凌晨的酣畅的梦境里睡得口涎直淌,梦里也依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