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
我从桌子上拿了一大块面包,看了眼桦树皮盖着的烤盘,那里还剩有鲟鱼头骨、鱼翅和鱼杂烩,还有点儿面包块没蘸
雾,不断地散发出湿润的松林和腐坏枯叶的气息。
门口没有人出现。空荡荡的院子悄无声息,静止了一样。只有不平静的泰加林连成一片,在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一阵一阵地抽打着墙面。雨水从木房顶的小水道,淌到顺着木舍的土埂冲打出来的水槽,里面已经灌满了水。但是水流声,掺杂着森林的喧哗、连绵细雨冲刷树叶的沙沙声,水滴从房顶落下的敲打声,我们都习惯了,就像习惯了我们住的木舍里的寂静。它们并不妨碍我们听见和知道其他一切运动,甚至夜里最小的喀嚓声和簌簌声。
“别胡闹,爷们,”门下面响起了说话声,“请收起斧子……”
我紧紧地抓住圆圆的木头刀柄,虽然还不知道能怎么用它来杀人,如果他扑向我的话。我感到木舍里其他的人都握紧了自己的武器。尽管他们也和我一样,不知道能不能大胆地对人猛砍、猛戳,大家都希望能自然而言地有效。
门槛上出现了一团头发散乱着、模糊不清的东西,滚过了门槛子,爬到炉子旁,呻吟着倒下了。他在炉旁低沉地嗥叫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
“请关……关……关上门!”
逃犯让关上门,那他真的就是一个人。门关上了,点起了灯,往炉子里填了柴火。
炉子旁这个人一脸苦相,像被拨了半身毛的灰色乌鸦,几乎抱着个铁盒子,几乎趴在了光滑的盒子上面。他一点儿都不像个歹徒。逃犯身下积聚起一摊水,向房舍门槛流去。从逃犯的破衣服上,从他灰色的布帽,甚至从他遮住脸的头发上,冒起了热气。很少很少,但他的牙齿还是清晰地磕磕作响了。客人不是马上,也不是突然地恢复着知觉。他第一眼看到和听到的是炉子上咝咝作响的水壶。他伸手去握水壶,但没敢要热水。不知道因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这个恳求的手势和出于同情,或许是因为乞讨人的破烂衣服,或者是出于天生的怜悯心,我不再害怕和愤恨。把刀塞到被褥下,从桌子上拿起茶缸子,绕过逃犯,开始从开水壶嘴里倒茶。
往缸子里倒热水时,逃犯始终盯着那家什,我却对他什么都不能特别地打量,只有那个湿乎乎的大鼻子,好像光秃秃的悬崖,独立于茂密的阔叶林;瘦筋巴骨的大手,老得要死,时不时地攥一下;被风吹得红肿发炎的眼珠,不是眼睛,是眼珠,就像旧圣像画上重重地用烟熏黑的双眸。
我想他会从我手中抢走茶缸,弄洒茶。但是逃犯用手搂着家什,像是抱着只小鸡。因为猜到了我的想法或者是受到我所做所为的鼓励,他来回舔着满是裂口和疮痂的嘴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