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地谢了他一声。驾驶员嘟哝了一句:“真是有幸相请。”就走进驾驶舱里去了。
庄稼汉很听话地安静了下来。他那布满青筋的鸡脖子一样的颈项耷拉了下来,那颗脑袋像饲料萝卜般在座位和舱壁之间滚来滚去,每次碰到舱舷就甩动一下。
乘客们也都打起盹来。飞机飞得并不高,虽说轰鸣声很大,但总算平和而且显得随随便便,而当它在凹地上空下沉的时候,它就憋着劲儿吼叫着,挣扎着往上升,给人的感觉是这种呼哧声和叽叽嘎嘎的声音里都包蕴着歉意,似乎它竭力在前进的路途上甩脱沾上身来的云朵的纠缠,把准新的航道往山里飞去。
我叹了一口气:这些醉汉们令人腻味,讨厌之至,而且耳闻目睹这些无赖汉的行径实在叫人感到羞耻,特别这都是些成年人,竟让生活折磨成这副模样,在大庭广众之间丢人出丑。
飞行员们对我是耍了个圈套,把我的座位白占了去。但是祸兮福所倚:飞机差不多所有的时间都在叶尼塞河上空飞行,我既然是直着身子站着,极目舷窗之外,眼底真是美不胜收!我是山区出生的人,从不曾知道在叶尼塞河中部地带一望无垠伸展着布满沼泽的低地,到处是稀疏落寞的林带、汩汩翻动的泽地,其中还夹杂着黄色的沼泽草地。飞机左翼下方,湖泊水道星罗棋布、纵横交错,波光涟影里野鸭子聚堆成群,那白色的星星点点是天鹅和海鸥的身影,相映成趣的是右翼下方那一溜崖岸陡壁,红色的航标像一只红色的秋沙鸭迎面疾驰而来,崖岸上空褐色的悬岩或是折断的山石低垂着,树木顺着石缝枝丫纠结地往上生长,其中有浮着黄沫的合欢树、忍冬、卫矛和树叶发白的合叶子。有一棵树爬上高处后,就在那里神气十足地舒展开了它的树枝。河床好像经过水雷爆炸,布满了深坑——水底暗礁处河水打着旋,水面宽广处一般说来是平静的,只有这些凹坑和石滩伸出地方的波纹,以及陡急拐弯处像被耙过似的带皱褶的水面才表明在我们身下终究不是田野,而是注满了水的和运行不息的河流。草木葱茏的岛屿顺着水面延伸出几条狭长的沙滩,低湿的草地在在皆是,被好多条光亮而像汞液一般沉滞的支流隔开着,流入林中并在那里消失了。
水面上时而金光闪烁,时而银色斑斓;河面表层上扬起一束耀眼的白色泡沫,很快就显现出一艘内燃机船;沙滩浅水处栖满了海鸥,高处望下去像是无数的飞蛾;乌鸦在干涸了的泽地上空发呆,它们通常能在那里得到一些口惠;看得见那用云杉树皮匆匆盖起来的窝棚;在绿色的石岬上篝火窜起蓝色的烟焰,一看到这篝火,心也会揪紧起来,而且总想上篝火那里去,到渔民们中间去,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不管他在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