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他被人拉拉扯扯,搞得晕头转向,脸蛋撞到了栅墙上。脸啦,心啦,脾啦,都在出血。一切倒霉事总是首先落到他头上!这下子你乐去吧,新到任的渔场稽查员来了!他是从图鲁汉斯克[4]来接替谢苗的。听说那里的人曾经想干掉他,但没有能把他击毙。“唉,操他爹的娘!可惜枪不是在我手里……”格罗霍塔洛真想把牙咬得咯咯响,然而他乏得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怨恨、痛苦使得他不得不采取他平常惯用的、苟且偷生的低三下四的口气。
“首长公民!反正这儿没人……”格罗霍塔洛咽下一口唾沫,心里明白这不合适,不该烧那门子香。可是像格罗霍塔洛这号人既然错开了头,就一错到底,别想叫他中途歇手。只见他使出了最后一招儿:“或者,开膛取出鱼子?或者把鱼分了,舒舒服服喝一杯?我还藏着没动过的腌肥肉呢。行吗,首长公民!……”
“别扯淡!”渔场稽查员眨巴了一下山猫眼,便取下身上的旧挎包垫在膝盖上作笔录。
格罗霍塔洛颓然跌坐在石头上。坐了没一会儿,他便捏起拳头擂自己的前额,擂那长了一撮黑毛的疣子,似乎这是钉子帽,而现在要把这根铁钉子钉入树墩里去。擂过一阵后接着破口大骂,暗示稽查员如若硬要跟“小老百姓”作对,保不了要掉脑袋,这儿的狙击手可不是图鲁汉斯克的好比的,这儿的汉子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世上少见的。
渔场稽查员却不打算和格罗霍塔洛胡诌。三下五除二,没费多大工夫便把笔录写成了。将这份笔录交对方签字的时候他也不是客客气气地说上一句“请签字”,而只是动弹一下被剁去了指甲的骨瘦如柴的断指,以此表明格罗霍塔洛这魔鬼该在什么地方署上姓名。稽査员将笔录纸和钢笔放进邋遢的、战争年代用下来的军用挎包里,用指挥员习惯的姿势将挎包斜挂腰间,就把鲟鱼拖上巡逻快艇,噗啦一声丢在铁皮舱底板上,然后操桨划出浅滩,使劲一抽飞轮上的发火绳,突突地开走了。
不知为什么稽查员的一只挎包会使他怒不可遏?是记起了一九四五年,记起了背着挎包的法院侦查员吗?是记起了北方的看管严格的劳改集中营里那些背了挎包耀武扬威的军人吗?但是,可能他什么也没有记起,只是因为胸中存着一股难消的怨气?
“吸血鬼!背着挎包哩!咱流血……”他赶紧收住话头——且慢!稽查员这只猪猡会打听出格罗霍塔洛来历的,会了解到他到底流的是谁的血。楚什镇是个什么样儿的地方?稽查员只消向随便哪个大婶露露口风,大婶就会告诉大叔,大叔呢,就会沸沸扬扬地把丑事传遍街坊。他心里真是甜酸苦辣,气过了头,于是开始乱骂一气:“但愿你这狗娘养的不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