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鲑挨上第一名。他果真像一条伙着大群回游、总共没有手指长、然而却鲜美可口的灰色土棍小白鲑。他一手紧紧捏住一小块四周都啃过的面包和一把咬得齿痕累累的木勺,另一手把一只凹凸不平又有好多裂缝的搪瓷碗端在嘴边。这碗是他哥哥给的。这时他哥哥正和捕捞队的人坐在席上,爱怜地注视着他,脸上浮现出笑容。他在回想既有痛苦又有欢乐的过去。做哥哥的当然知
捞起鱼泡就抛进了年龄最小的垂涎者小白鲑的掌心里。
小白鲑将鼻涕吸进鼻孔,把鱼泡在两只手里倒来倒去,噘起嘴唇对着它一个劲儿吹气。然后便吧嗒吧嗒吃开了,就像吃生萝卜似的。其他孩子羡慕地瞧着他,眼泪就含在眼眶里。值班人自己也被这香气扑鼻的鱼汤熏得半醉不醉的样儿。但他没有让孩子们伤心,立即解开背心的纽扣,将两只指头塞进嘴巴,打了个整条河岸都能听见的唿哨,又亮开嗓门,胡乱吆喝起来:
“兜里有钱的,要买趁早喽!自己喝一碗,再孝敬祖宗!”
“该吃喽,该吃喽!饿瘪的鸟儿肫也空喽!……”渔夫们在应和。
捕捞队的人加快脚步,一面逗闹着,一边你追我赶,没多大会儿便把鱼儿交接完毕。这时不管老幼,大家迅速地和着沙子洗去了手上的肮脏。孩子们则像一群小灰鼠,蹲在水边用通红的小手掬着水洗着。傍黑时天气转凉,但大群蚊蚋依然纠缠着人们,不让他们歇口气,爽爽快快地洗洗身子。人们多想洗手洗脸过后再脱下工作服和衬衣,痛快地把半截身子洗洗,舒舒服服地把脸面浸浸水,吼上几声!难道洗这么一下真就能被蚊子叮得染上疾病?渔夫们走出水,脱去脚上的橡皮胶靴。穿了整整一天,靴里全湿了,该让脚休息会儿了,胶靴也该晾晾干。但蚊虫这恶魔却不放过吮吸人血的机会。
“加紧点,加紧点,伙计们!”值班员又在催促。“太阳落进树林里,咱们还在饿肚皮……”
“只要有得吃,总是好消息!”渔夫们则懒洋洋地、垂涎欲滴地开着玩笑。
“饿了就要发愁,冷了就要发抖……”
那些已经长起头发的渔民[4]边走边梳着头。他们走到桌子跟前,不是正正规规坐下,而是瘫倒长凳上,伸直两条腿儿,好一会儿一声不吭,筋疲力尽地坐着,毫不动弹,不说话,甚至连烟也不抽。
与此同时,那些暂时还靠人赡养、没有长成的孩子在河岸上寻找自己的碗碟瓢盆。这些都是由他们的已经独立谋生的兄长们留给的,碗碟已经陈旧,汤勺的形状各种各样——大半是自制的。有人将餐具藏在河柳丛里,有人将它藏在验收处的屋檐下,有人则将它搁在石块后面或者原木堆边。每一个用餐的人都有他藏碗的地点和取食时的固定次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