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基里亚格恨恨地说:
“哎哟,这些泼婆娘!这些泼婆娘!真是不懂得道理!”于是一瘸一瘸上山坡去了:所谓山坡,在鲍加尼达村和其他村舍都是指那些冒出水平线的、被浪涛冲刷成阶梯的冻土状河岸而说的。瘸腿基里亚格拾级而上,伫立在河岸上,忧伤地凝视着前方。可能,他记起了战争,也可能想起了他昔日的战友。荒凉的冻土上升腾起湿闷的雾气,愈入冻土带,雾气愈浓,它弥漫遮掩了无边的旷野和低矮的草木,并且跟河流湖泊的水气相混,成了扑朔迷离的一片,后来,连这位歪斜右肩、棉坎肩上挂有奖章、一动也不动地站立着的狙击手也罩入浓重的雾幔里去了。
小阿基姆清除了舱内的积水,刮干净舱底,清除了鱼鳞鱼脏等污物,再把垫舱板放回原处,桨板送到收鱼处,并用斧子重做了几个桨架。他在等待值班人下班休息。值班人并没有让他等多久,他搔了搔头皮,打了个哈欠,关心地问道:
“看来都收拾好啦?”
“都好啦。”
到风恶浪险的坏天气(本地人叫做倒霉天气),不出船的时候干的事。现在正值鱼汛旺季,在这儿,在叶尼塞河上,就像农民在大田上干活那样,一熟夏收,要管一年吃穿。
基里亚格继续在收鱼处待了一会儿,他的木腿在地板上咚咚地来回响着,烟斗里的火星一明一灭。他趁着酒兴,跟婆娘们吹牛。这些妇女原是趁夜凉蚊子少,从村里来到这儿加工鲜鱼的。
“如果我再能打死七个法西斯鬼子,本来就该授予我英雄称号了,但我咋的回来时走错了道呢?……”
“莫不是你喝醉了?”婆娘们故意逗弄瘸腿基里亚格。
“喝醉?你们说什么来了?怎么可以瞎说一气?!在火线上,狙击手都该像酸黄瓜那样的好汉子!只有打从火线下来以后方可以喝点儿,休息休息。”
“那么说,我能下班了?”
“请吧,老哥!”
阿基姆目送值班员消失在鲍加尼达村那些排列得乱七八糟的灰色农舍中间之后,轻松地叹了口气,便从盐堆里扒出一只桦树皮匣子,再拎起另一只旧食盒的把儿,悄悄地,像影子一样闪过收鱼处敞开的大门,绕过一大摊子放在桌子上的鱼和围着桌子忙忙碌碌的加工工人,赶忙朝村角的一幢墙角倾圮、傍岸而筑的农舍走去。他要
“那你是太急于赶路了!……”
“赶到哪儿去?”
“找酸黄瓜下酒呗!”
“嗳,跟你们就像跟德国俘虏谈话似的谈不到一块儿去!尽叽里呱啦地乱扯!”瘸腿基里亚格绝望地唉声叹道,叹气过后下了道严格的命令:“注意,得把这地方收拾得干干净净,像医院一个样!”
“走吧,快走吧,首长,还是去喝您的茶吧!”加工鲜鱼的婆娘们笑出了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