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图鲁汉斯克的居民迁往叶尔博加钦。从叶尔博加钦出发坐的是木筏。有人对迁移的人说:“你们在图鲁汉斯克可以贩卖木材嘛,有了钱就可以大兴土木,安家立业了。”不过能够到达图鲁汉斯克的人家实在寥寥无几,多少木筏都毁在这条愁河里了!河水把木筏冲到急流石滩上,撞得七零八散,有时又把它们拽向暗礁,弄得粉身碎骨。有个迁往图鲁汉斯克的妇女,在途中看见一个男人两手一字张开,像被钉在山崖上,他大概是被一根圆木从下面顶到上边去的,等到退潮他就留在上面了。他身上赤条条的,汗毛特别重,胡须随风飘动,张开了黑洞洞的大嘴,似乎在对天呼叫;他张开双臂,好像不让人们再往前走,因为他居高临下,看得见那叫人丧命的河口。
尽管事隔三十年了,但这位妇女讲起她当初在通古斯卡河一路上的可怕遭遇时还是余悸未消,频频地东张西望,用劳累过度而曲了的手指揉着眼睛,说道:“有一回木筏给冲到两道河湾当中一个没有出口的深潭里,在那儿转悠了一天又一天。三天三夜过去了,岸靠不上,出又出不去,人给折腾得没有半点力气。木筏上有五个孩子,可是既没吃的,也不会有人前来搭救——既然人们都被撵出了家门,有的往东,有的往西,都去送死,还能有谁来搭救哟?当时我那当家的在木筏上躺下,叫孩子们也全躺下,冲着木筏中间的缝缝儿叫唤:‘主啊,救救我们吧!要不就惩罚我们吧!惩罚我们这些在人世间作过孽的人吧!’我那当家的原是个不信教的人,有好几回把正教的圣像扔出了家门,兴许是因为他祷告半天赌钱还是赌输的缘故吧。这回他按多神教的规矩做起祷告来了:先削出好多爿松明,关照全家点着,叫孩子们挨个把松明抛入水里。最小那个孩子的松明落下来时搭出了一个十字,火也不熄灭,于是当家的命令全家大小把头朝着十字躺下,双手交叉,口里一遍遍地念叨:‘水呀,你不要降灾!风呀,你行行好,半夜里不要刮了,白天再使劲儿吹吧!给我们一家大小行行好吧!……’反正他念了许多祷文,结果,嗬,真的得救啦!风助水推,木筏终于回到河道上了。”
……看过风浪交加的河口之后,再看眼前这段平静的河流,我不由得想起一位美丽的埃文基妇女,像这样的天生丽姝我在战前还从没碰见过。过去她们全都是罗圈腿,翻鼻孔。可这位埃文基妇女穿一身色彩绚丽的日本衣裙,坐在图鲁汉斯克浮船码头附近的圆木上。在她身旁歪歪倒倒地坐着一个像从脏水里爬出来的男人,脸上头上全是伤疤,手指只有半截——在北方就有这种人,他们在那些简易木房、过冬小屋和形形色色的栖身之处耗得精力殆尽、疲惫不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