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下子都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多大年纪。还有一个埃文基男人,好像是一家子的,又像不是一家子的,坐在那妇女的另一侧,他穿着一双齐大腿根的胶皮靴,嘴里叼着湿烟头。
在这三人面前的石块上摆着一瓶名贵的白兰地和一只被脏手抓过的杯子。那个埃太基姑娘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只有她才看得见的什么东西,用手摸索到酒瓶,往杯里倒满酒,慢慢地呷着,接着用牙从整包的香烟里叼出一支,不由分说地抓起同乡的手,借他的烟对上火,然后把人家的手往旁边一甩,又凝神看着前方。深沉忧郁的眼神流露出极度的悲痛,这种充满古老情趣的哀伤使人对她产生无限的怜爱,真想了解了解她在想什么,她在白雪皑皑的山峰那边看见了些什么,还是在想“怎样闲荡一番”?
我的第一个想法(那是通过思考得出的):她是个酒鬼,而且是个放荡的女人。这个美丽得出奇的北方女人穿的是最时髦的衣衫,却又沾着脏腻,等不到这衣服由脏变坏,她很快就会把它扔掉,马上裹上一件新的。我接着产生的另一个想法是下意识的,但更强烈。其实不是什么意识,不是的,这只是一种男性常有的不安本分的情绪,我觉得这个自由自在的美人儿正在向我发出呼唤。
第二天,我坐在下通古斯卡河岸边钓鱼,忍受着蚊子叮咬,心里想着那个美人,我感到痛苦烦恼。她像谁?她让我想起谁来了呢?我忽然发现:像它,像这条河流——下通古斯卡河。我领悟到,它,这条下通古斯卡河,从今往后将以无言的悲戚呼唤着人们,把人们招引到它身旁。它身穿石制衣裙,沿边镶着各种饰物:有的地方是永不消融的冰晶,像光耀夺目的沉甸甸的金刚钻;有的地方是两岸火红姣艳的鲜花,像两条花边;有的地方是长着水珠晶莹的羊胡子草的石岬、青青的草地、满布砾石的河湾,还有那不顾一切从密林里寒气森森的残枝败叶中冲出来的湍急的溪流,以及一切有生命的、能发出声响的、使河水得到慰藉的生物,所有这一切都将使人们永远铭记着这条饱经忧患的愁河。
在原始森林和林中沼泽地的上空,虚幻地呈现出远山白色的群峰,远近错落,高下相间,此刻,一切生灵连跑带爬,逃向群山那边,以躲避蠓蚊的围攻。只有我和阿基姆听任蚊子肆虐,依旧流连在林中水流湍急的小溪旁,观赏着野性难驯的流水绘出的那幅烟雾缭绕、令人心醉的奇景。我们那顶橙黄色的帐篷转眼之间变得灰黄灰黄的,显得有点儿脏。原来那是蚊子嗅到了人血的腥味,立刻飞来,在帐篷上密密麻麻地盖了一大片。它们叫人不得安生,叫人无法吃饭、睡觉、思索。烈日当空的时候,北方的蚊子,寒地的产儿,受不了这热气,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