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她虽然也对他说过“谢谢”之类的话,但是她把一切都看做是自然而然、理所应当的——她在大森林里形单影只、病魔缠身、孤立无援,如果你是一个人,那就搭救吧,帮助吧,献身吧。然而说实在的,在什么地方,有谁写下过或者规定过要人去搭救、去帮助、去忘掉自己和抛下自己的事情呢?况且无私地帮助别人是所有人都能做得到的吗?
这就是它们,这些证明文件!但在它们的后面,在这些收藏得很好的证明文件的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呢?这些证明文件的主人生性刚愎而不知掩饰,貌似心胸宽大,其实却难以捉摸,以嘲讽的微笑在自己和他人之间筑起一道分界线,对待他人总是带着敌意而且粗鲁,他好像有意让自己超凡拔俗,在脸上摆出一副举足轻重的神情,这一点足以使别人不仅会在他面前感到自身之微不足道,而且会觉得他坚强有力,心灵博大。她一见他就心里钦佩,服膺得五体投地。就在那第一天,当时他甚至等不及天黑,在楚什镇那个车间里,就强行搂住她,把她压在身底下为所欲为,好像一切都非如此进行不可,之后又带着她到处转悠,将她像一只羔羊那样任意摆布,尽说一些杜撰的俏皮话,而她就像一棵随风偃仰的小草那样傻乎乎地听着他,瞧着他。盖尔采夫身上好像散发着一股令人手足酥软的魔力,甚至还不是魔力,而且是对这种魔力的虔敬的信仰。
唉!太年轻了,她是太年轻无知了,唉,无知啊!她毫无记性而且轻信:邂逅以来总共才多少时候,而她已经记不起盖尔采夫的脸了,已经不能清清楚楚地想象他的模样了。看来她疾病缠身的时候,连他的音容也烧掉了,心底里留下的只是灰烬,眼面前和记忆里只有支离破碎的形象。也许,他本就是那样支离破碎、毫无定形的东西。只有一样东西她记得非常清楚,那就是他的双手。这一双手上面,这一双坚实的、无所不能的手的上面袖子高高地捋起;这一双握成半拳状,似乎随时准备攫取、搂扒、卡掐的手,黑黝黝,毛茸茸,满布着又粗又长的青筋,这是一双非常富于表现力的手,因此也理所当然地被记住了,而且看来是终生难忘的,还有什么呢?说过的话,话,话!很多很多的话,好像是饱含深意的话语。艾丽雅竭力打叠起精神想看看这些话语的背面究竟是什么,结果发现也无非是一派虚空。
这是发生在,或者确切地说,是从艾丽雅伤腿后躺倒在帐篷里开始的。有一次,盖尔采夫在准备吃的东西时,顺便往帐篷里塞了一束雪白的森林里长的白头翁花。他解释说,在正常气候条件下的土地上这类花早就凋谢了,而这里冻土地带的某些角落里,夏天还刚刚开始。“这是我死去的母亲最心爱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