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笑她作“臭妹”,都说她全身上下带着浓浓的狗血腥气,越说越不堪,仿佛每个人都靠近过、领教过,还有人对天发誓说偷看过她下身长着两颗狗牙呢!她气不过,举棍追打他们,见一个打一个,她爸爸亦来助阵,父女兵打了镇里十几户人家的儿子,结了仇,自此更是人人怕了她的“打狗棒”,避之唯恐不及。
倒是村里的姑娘们把阿冰视为大姐,有了麻烦便找她帮忙,阿冰亦对她们非常仗义,其实,不论男女,谁对她好,她便好回去十倍;谁对她凶,她便凶回去一百倍。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来犯,她只差没把对方斫个支离破碎。当大姐够久,竟然有了瘾头,就算无人来找,她亦主动锄强扶弱,替其他女孩子出头做主,打得仇家在街头巷尾抱头鼠窜。阿冰深信自己做得了大事,也很想做大事,可惜不太知道什么才叫作大事。她只知道,汕头对她来说,太小了;杀狗对她来说,太简单了。她要做“汕头阿冰”而不止于“汕头九妹”。她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她要赢。
村里的男孩子渐渐把阿冰和围在她身边的姑娘唤作“九妹党”,轻易不敢招惹。眼看女儿嫁杏无期,何福有一回喝酒后拍胸脯说:“无要紧,阿父养你一世!”阿冰不答理,只望向笼里的狗,悻然道:“是我上辈子欠了他们,他们前来讨债。我这辈子是来还债的,谁稀罕男人!”话虽如此,在上辈子与下辈子之间的今生今世,阿冰仍未甘心,午夜梦回,夜深人静,她依然相信世上有一个欠了她的男人,不,是跟她两相亏欠的男人,他要还给她,她也要还给他,一欠一还,一还一欠,两个人纠缠不休,这才算是夫妻同命。
这阵子阿冰倒有烦恼:她经常梦里听到叽叽喳喳的鸟鸣,似有无数麻雀在头上掠过。她向街市相士铁嘴陈求解,铁嘴陈从桌上一堆占卜星相书册里抽出一本《周公解梦》,问明她的生辰八字,眯起眼睛翻看一阵,捋抚几下杂乱无章的山羊灰胡,不缓不疾地说:“恭喜,那是喜鹊。鸳鸯春羡,远行在近,良人在远。有个男人在很远的地方等候你。”
阿冰故作不屑地嘟了嘟嘴巴,啐道:“什么叫作良人?如果真的确是良人,应该他来潮州,凭什么要我老远跑去迁就?”
“有缘千里能相会,有缘最重要。‘缘’就是‘圆’,两人会合,圆圆满满,便不存在谁迁就谁的问题。不过……”铁嘴陈皱眉道。
“不过什么?”换阿冰皱眉头了,焦急追问。
铁嘴陈把摊开的梦书推到她面前,阿冰俯身瞄见上面有图,一对鸳鸯,一驾牛车,几棵大树,图旁有两行字词,铁嘴陈念给她听:“看到了吧?这里说的就是你的姻缘。”他舐一下手指头,把书翻到另一页,页上有月亮,有桃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