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天来了,我们今晚再出门走走?”两人到亚美打利比卢大马路的新记菜馆吃禾花雀和禾虫,财叔要了几瓶葡萄牙啤酒,阿冰尝了一杯,觉得味道像甘蔗水。
饭后再到卢九公园散步,财叔对她说了许多澳门街[4]的怪异事情,例如曾经有个澳督老婆在莲峰一株树上吊死,树旁几亩地从此寸草不生,并且常有女人夜哭。又如皇子巷有间“猪仔馆[5]”,大火烧死了一百多个苦力,都是客家人,附近一带的孩子竟忽通晓客家话,更接连无故死亡,直到有人老远从广东梅县请来道士开坛作法始得平安。类似传说其实阿冰在汕头自小听过不少,所以她直望财叔的眼睛,说:“我不怕。冤有头,债有主,如果以为冇报应,只系自己天真。但我不明白,假如怨气这么重,为什么不直接找仇家讨命?去搞那些树和小孩,不太公道吧?”
财叔耸肩道:“或者时辰未到。又或者做鬼跟做人一样,怨气归怨气,不一定有办法随心所欲。有多大的能耐便做多大的事,无法子。所以鬼也会欺善怕恶。”他瞄阿冰一眼,突然问:“喂,你以后想做什么事?想不想当老板?店头近两年的生意不错,我打算到新马路那边开一间更大的,希望找个稳当的拍档,可惜身边的人都不太可靠,你跟她们不一样……真的……不太一样。”财叔摇晃一下只剩三根指头的左手掌,笑道:“放心,我痛改前非了。我不想再斩手指!我也跟以前不一样!”
这么地单刀直入,阿冰被问得脑海一片空白,心底却热烘烘地像火烧草原,几乎听见噼里啪啦的响声。怎么会这样?千山万水离开家乡,遇见香港的哨牙炳,又遇见澳门的财叔,到底谁才是铁嘴陈说的“良人”?她心头一冷,迷茫了,但更多的是烫烫的感动和激动,老天竟然让她有了选择,这是打从有记忆以来,她第一次可以选。阿冰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天色暗淡,财叔看不见。
两人坐在花园的长椅两端,阿冰别过脸望向池塘,塘面有两三对鸳鸯,无所事事,就只是一起浮荡,守候着彼此的守候。她未料过这样的突如其来的表态,沉默地坐着,心里经历了一番冷热折腾,无比地疲惫,脑袋却回复了几分清醒。刚才的心动,毕竟主要因为财叔表示喜欢她。被喜欢总是高兴的事情,而当高兴来得过于急促,面目容易模糊,分不清楚是心动抑或只是感动。但这并非说财叔没有可以让她喜欢的地方,他洗心革面,有了自己的计划,跟在他身边应该能有安定的日子。至于哨牙炳,完全是另一类人了,江湖闯荡,有今天,冇明日,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何去何从根本没有打算。而且他爱嫖,竖看横看都不是一个理想的丈夫。但他偏偏对她好,这使她感到难得,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