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统统都令他或愤怒,或难过,或担忧。
德叔听后,道:“那些搞运动的工人确实恶得越来越过分,幸而寨城这边仲顶得住。城里没有英国佬,等于没有敌人,他们懒得来搞搞震。但咁搞落下,搞到香港鸡毛鸭血,有钱佬全部移民走人,香港人想食啖安乐茶饭都难!”
“移民”两个字轻轻撞了哨牙炳的脑袋一下。他愣一下,仿佛想起些什么,并未专心聆听德叔对,bao动时局的大势分析。再坐一会,他打断德叔的滔滔议论,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几十年老友,德叔感受到哨牙炳话语里的倦意,于是扬扬手,道:“走吧。想走去边度就去边度,我们几十岁人,死就一世,唔死就大半世,无必要太委屈自己。这两年我搞懂了一个道理。你对兄弟有道义,兄弟不一定对你有道义,可是如果你因为这样动气,等于别人准备好毒药,你自己抢来喝进肚皮。多不值得!守不守道义,自己决定,无必要理别人怎么做怎么想。做人,终究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刁那妈,决定不了自己几时死,总可以决定自己几时去边、几时唔去边吧?”德叔用手指头笃一下胸口,“但我始终不明白,守道义这么难?道义就是信用,守道义就是守信用。守信用真有这么难?男人大丈夫,不就是说得出,做得到吗?冚家铲!说话不算话,做乜捻男人?”
哨牙炳的心震了一下。在菜馆的那个夜晚,高明雷也说过同样的话:“守信用真有这么难?”而到最后,高明雷也走了,但其实走了也许更为痛快,不必再计较谁守信谁不守信,尽管这样的走法并非由他决定。但说到底,谁又有能力决定些什么呢?南爷走了,风哥跑了,纯坚和纯胜死了,阿冰死了又活过来,可是又越来越变得陌生,仿佛渐吹渐远的风,要留也留不住。扪心自问,哨牙炳亦不是个守信用的人,下巴轻,胡说八道的承诺经常达成不了,尤其面对阿冰,拈花惹草便是对她的最大违背,不去想便罢了,一想起即感愧疚。唯有自我安慰:“我背叛承诺,错是错,但只是小错,当初做了不该做和做不到的承诺,才是大错。假如没有最先的大错便不会有之后的小错。然而话说回来,阿冰相信我的承诺,同样是错,是第三个错。真是一塌糊涂啊,错上加错再加错,一眨眼,唉,已经过了大半生。”想到这里,哨牙炳忍不住稍稍感到高兴。既然大半辈子只是诸多错误的层层相叠,自己其实不必负起全部责任,生命是一本理不清的账簿,不像算盘般可供他任意调拨。他记起南爷那句口头禅:“是鸠但啦!”原来确可安心。
在搭船回家的路途上,哨牙炳重复念着这两句话:“是鸠但啦,无必要太委屈自己!”他非常庆幸有南爷和德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