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当然啦,很遗憾,”维克托说,“不过咱们在他家凭一时的激动胡乱说了不少。”
马季亚罗夫说:“谁又会注意凭一时激动说出的话呢?”
他把脸凑到维克托跟前,他那睁得大大的、神情忧愁的大眼睛显得更忧愁了,他说:
“咱们的聚会停止了,倒也好。”
维克托问:“怎么回事儿?”
“您要知道,”维克托忽然说,“我们苏联科学家都是一些幸福的人。正直的德国物理学家或化学家,明知自己的发明对希特勒有好处,会有什么感觉呢?您是否能想象,一个犹太物理学家,他的亲人被这样杀害,就像宰杀疯狗一样,而他却幸存,在进行创造发明,他的发明却违反他的心意,在为法西斯增强军事实力?他什么都能看见,什么都明白,可是依然不能不为自己的发明感到高兴—实在可怕!”
“是呀,是啊,”卡里莫夫说,“可是要知道,动惯了脑筋的人没办法不动脑筋呀。”
他们来到街上,卡里莫夫说:
“您送我,我不敢当。天气这样冷,您回到家里才不久,就又上外面来。”
“没关系,没关系,”维克托回答说,“我只把您送到街口。”他看了看同伴的脸,又说:“虽然天气这么冷,我和您在大街上走一走,感到很愉快。”
别人都不关心?”
卡里莫夫沉思了一会儿,又说:
“哦,我忘啦,他还对我说,德国人好像下命令要把吃奶的孩子送到警备司令部去,他们往小孩子嘴上抹一种无色的药剂,小孩子马上就死。”
“是刚生下的婴儿吗?”维克托反问道。
“我以为,这都是瞎想,就跟集中营分割尸体的说法一样,都不可信。”
马季亚罗夫一面呼哧呼哧喘着,一面说:
“应当告诉您,我觉得,卡里莫夫老头子是有任务的。懂吗?您
“您不久就要回莫斯科了,咱们就要分别了。我很珍惜你我的知遇。”
“是的,是的,是的,说实在的,我也是这样。”维克托说。
维克托朝家里走去,竟没有注意,有人喊他。
马季亚罗夫拿黑黑的眼睛看着他。他的大衣领子竖立着。
“怎么回事儿?”他问道。“咱们的盛会停止啦?您的影子也见不到啦,索科洛夫在生我的气呢。”
维克托在房间里踱了一会儿,然后说:
“当你想到今天还在杀害婴儿的时候,一切文化建树似乎都毫无意义了。哼,歌德和巴赫教人的是什么?杀起婴儿来了!”
“是啊,可怕呀。”卡里莫夫说。
维克托看出卡里莫夫的同情心,但也看出他的高兴和兴奋:那名中尉的话增强了他同妻子相会的希望。可是维克托知道,战后他再也不能见到母亲了。
卡里莫夫要回家了,维克托舍不得和他分别,便决定送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