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带着手机。实在没地方去了,她就回到厂房外面,找一块人行道的边沿,坐着上网。浏览器里存着上次没看完的那个帖子,说一个很年轻的中国女孩在美国谈恋爱的经历。然后再链接到有人说自己在欧洲被抢。又看了一会儿零基础教你做咖喱蟹和剁椒鱼头。
也许是这里的行人
行,他说。
不行,她也说。
他去见一个找他帮忙的朋友,在一片刚开发的工业区。出租车从高架上走,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他和她聊天,问她每个月要交多少份子钱。她从那个被铁栅栏隔离的区域里很大声地报出一个数字,告诉他做生意不容易,这是她开出租的第七年,下个月打算把弟弟也从老家带出来,跟着她学开车。他问,打车到这里的人不多吧。她说是啊,这地方荒芜,虽然弄了个工业区,来来往往的人还是不多。两个人聊得高兴,下车的时候少算了他们几块钱。
她一路望着窗外不说话。
她不明白,这不是个不会讲话的人,为什么他和一个素昧平生的出租车司机都能聊那么久,和她却没有话。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没弄清楚的原理,像物体为什么从天上向下坠,花为什么在春天开,叶子为什么是绿色的,诸如此类,某种天然的确凿的道理。
他们在十字路口下车。前面是一排蓝白相间的厂房,他说朋友的办公室就在那里。她知道他不会带她进去,就说好的,我一个人转转,你结束了给我电话。他没回头就走了。
像那个司机说的,附近确实荒芜。她想找一个能坐坐的地方,喝点东西,消磨时间。转了几条马路都没有。只有一排服装店,一家挨一家,面积都很小,招牌做成看不清楚的英文花体字。她看看时间,才下午两点。她知道这些洞穴一样的小店对她来说就像盐,只有几粒,要慢慢用,就决定从第一件衣服的第一颗纽扣开始逛。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好像很喜欢珍珠,她在每家店都能看到领子上,袖子上,门襟上,或者下摆上镶嵌着珍珠的衣服。其中一些存放的时间久了,珍珠表面的光泽开始剥落,斑斑驳驳露出里面黯淡的底色。但是她还是耐心地,一件件翻过去。遇见有的店主在柜台后面听收音机,她也在本来就很慢的速度之上再放慢脚步,听一听在播什么新闻。
惊蛰,,bao雨,雷电,强风——
所有的商店还是逛完了。
她在路的尽头停下来,站着,回头看看。最远处是一个堆满泥沙的工地,停了一辆深蓝色的卡车。她转过身,往那里走,没什么目的,只是把满口袋溢出来的时间再花掉一点。可能有两百米吧,几分钟就走到了,护栏里面,楼房像一件还没有被编织起来的毛衣。卡车变大,变脏,变旧。再走回来,凝视马路对面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