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在夜晚来到这所大学。七点多钟,天还不算太暗。像所有后来改建的学校一样,校门顶端总是挂着几盏射灯,荧光绿,把学校的名字照得如同鬼片。车在边门停下,他问她去哪里,她简短地说,先去书店,再去吃饭。他没说什么,顺从地跟着她走。
按照记忆,她钻进一条小路,两边都是别人家的窗子。路口的
下一粒粒倾斜的圆点。她觉得冷。
不可以打扰他。这是命令,自己对自己的。但是看不到尽头的等待太消耗人,她忍不住还是拨了那个号码。无人接听。她放下手机,想听听楼上的窗子里,有没有哪一格传出铃声。都没有。
不知道别人的感情是怎样的。在她仅有的这段感情里,经常会遭遇这样的苦境。叫它苦境也好,或者某种坏死的东西,毒药,砂纸,灰指甲。说起来都是很小的事情,过去以后也不好意思向谁抱怨。但是在经历的当下,她觉得几乎就要死一遍了。
六点。时间是一秒钟一秒钟这样过去的。
她决定离开。人在最冷的时候,想到的无非是热饭热茶,最好还能泡一个热水澡。她记起去年五一,同样是她来看他,他没有时间陪她。她一个人,在那个暖融融的下午,跑去一所大学附近逛书店。书店很小,做学术起家,后来隔出一半区域卖二手书和画册。她查了地图,都说难找,要从大学边门进去,穿几条巷子。但她一路走一路逛,也没有费什么事,自然而然就站到了书店门前。买了几本书,请营业员盖上书店的图章,在旁边写上日期,觉得很满足。从书店出来,看见附近有很多学生喜欢光顾的馆子,就随便进了一家,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点了饮料和蘑菇培根比萨。没想到的是,这家躲在小巷子里,进门时连名字都没有注意的小西餐店,比萨做得特别好吃。她旁边那桌,几个中学生一人捧一个大杯可乐,插两根吸管,稀里哗啦搅着冰喝,一边嘻嘻哈哈做数学题。让她觉得心终于安静下来。
她打算再去这家。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她告诉自己。不是那种励志的语气,只是,想找一个不那么困难的方法,让生活继续下去。
她冲进雨里,来不及等信号灯,看左右没人,就举着包跑到高架底下。淡蓝的上衣被淋成深蓝。往来时的反方向打车,车少,下了雨就更少。她一直伸着手,马路空空的也不放下来。忽然想起那个从小就听到的笑话,既然前面也在下雨,你为什么要跑?
这时电话响了。他说完事了,现在就下来。
她不想看他,背对着楼的方向。他斜背着包过来,叫她。饿了吧,他问,听得出声音里有歉意。去哪里吃饭?他很少把主动权交给她。她不说话。先打车吧,他说。
半小时以后,终于打到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