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如果说,作家在《为了正义的事业中》所要表达的最高思想,是为正义而战的人民是不可战胜的,那么在《生存与命运》中一切要复杂得多、丰富得多、深邃得多。作家已经不是单纯地描写历史事件,描写各种各样主人公的生活和命运,而是用自己的思想之光,用自己对社会、战争、民族、人类命运的独特见解之光,贯穿于对现实生活和人的生存与命运的根本现象的叙述之中。
从一九五三年到一九六一年,格罗斯曼在孤独苦寂中,又花费八年的时间,终于完成了这部七十余万字的巨著。四周万籁倶寂,身边除了厚厚一堆倾注了他全部才华和心血的文稿,连个朋友也没有。他轻轻吁了口气,苦涩地摇了摇头,闭上了疲惫的双眸。他不知道,明天到编辑部,他的《生存与命运》将会是个什么样的命运,他更没有想到,此时此刻,他完成了一部日后将被誉为“二十世纪的《战争与和平》”的经典之作,他从真正意义上完成了一次伤痕累累的文化突围。
第二天,他惴惴不安地来到《旗》杂志编辑部,把沉甸甸的手稿交给接待他的编辑,接着便是战战兢兢的等待。但他何曾料到,即使是在赫鲁晓夫执政时期,即使是在许多“出格”作品纷纷破土而出的“解冻”气候条件下,编辑部的编辑、主编们,读了他的《生存与命运》,还是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唯恐受到牵连和指控,急忙将全部手稿交到了国家安全委员会,也就是令苏联人谈虎色变的克格勃。格罗斯曼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克格勃*员的搜查,所有与书稿有关的东西,甚至包括打字纸和打字色带均被收缴,他的书也再次被禁。
格罗斯曼又一次惊呆了,他的心再次颤栗不已,平日里才华横溢、文辞滔滔的大作家,面对陌生而权重的z.府系统,变得笨拙而毫无防护能力,无法调动他的言辞,作像样的辩驳。直至后来我们才得知,格罗斯曼一病不起,他在病中给最高领导人赫鲁晓夫哆哆嗦嗦写了一封信,试图拿点儿正当理由顶顶嘴:为何要对我这部也许在某种程度上能满足苏维埃人精神需求的书,要对我这部没有谎言和诬蔑,只有真理、痛苦和对人们的爱的书加以禁止?为何要对我这部书稿采取行政,bao力手段加以没收,并将它当做一个杀人犯那样予以关押?……倘若我这部书满纸谎言,那就让想读到它的人们,让我三十年来为之创作的苏联读者来作出评判吧,让他们来说说在我的书中,有的是真理还是说言吧。但是,读者被剥夺了用世界上最严正的法庭(我指的是心灵的法庭,良心的法庭)来评判我和我的著作的可能性。过去和现在我都希望有这样一种法庭。
(苏《文学问題》一九八八年第十期,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