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样同莫斯托夫斯科伊认识的。有一次伊孔尼科夫走到莫斯托夫斯科伊面前,一言不发,久久地注视着他的脸。
“这位老兄有什么善意的话?
教思想而拒绝接近女人呢?这与牺牲生命是无法相比的啊。
“得了,您可别这么说。”旅级政委奥西波夫说。
夜里,囚犯们快要入睡的时候,加丁却变成了另一副模样。他跪在床上祈祷起来。仿佛在他那双怒气冲冲的眼睛里,以及他那对温柔而突起的黑眼珠里,可以隐没这座苦役之城的一切苦难。他那深棕色脖颈上的血管绷得紧紧的,仿佛在从事一项吃力的劳动。他那张淡漠的长脸上带着忧郁、幸福而又固执的表情。他祈祷了很久,莫斯托夫斯科伊听着他那匆匆的低声祈祷昏昏睡去。莫斯托夫斯科伊往往睡一两个小时就醒了,这时加丁已经睡了。这位意大利人睡觉响声很大,仿佛在梦中把自己白天和夜晚的能量加在一起,忽而鼾声大作,忽而津津有味地咂着嘴唇,吱吱地咬牙,像打雷似的释放着胃中的滞气,突然拖着长长的声调念起美妙的祈祷词,赞美上帝和圣母的仁慈。
他从不责怪这位俄国老**党员不信仰上帝,并且经常向他详细打听苏维埃俄国的情况。
听着莫斯托夫斯科伊的回答,加丁频频点头,似乎对苏维埃国家关闭教堂和修道院、没收主教公会的大量耕地表示赞成。
他那双黑眼睛带着忧伤的表情望着这位老**党员,于是莫斯托夫斯科伊生气地用法语问道:“V.usmec.mprenez(您明白我的话吗)?”
加丁像往日谈论辣汁焖肉丁和番茄酱时那样平淡地笑了笑,用法语答道:“Jec.mprendst.utcequev.usdites,jenec.mprendspasseulement,.urgu.iv.usditescela.(您说的话我全都明白,我只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关押在特种棚屋的俄国战俘并没有被免除劳动,所以莫斯托夫斯科伊只有在晚上和夜间才能同他们见面和交谈。古济将军和旅级政委奥西波夫不去干活。
经常同莫斯托夫斯科伊谈话的是一个古怪的、看不出多大年龄的人。此人姓伊孔尼科夫-莫尔日。他睡在棚屋里最差的位置上,紧靠着房门,饱受寒冷的穿堂风的折磨,那只带着哗哗作响的盖子的双耳大马桶有时也摆在这里。
俄国囚犯们管伊孔尼科夫叫“伞兵老头儿”,认为他是个疯子,所以对他既厌恶又怜悯。伊孔尼科夫具有惊人的耐性,单凭这种耐性人们也会把他当成疯人和白痴。他睡觉时不脱下在秋雨中淋湿的外衣,但从不感冒。他说话嗓门特大,吐字特别清楚,看来的确只有疯人才这样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