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病人,正在街上走着,听见街心花园里的无线电收音机正在播送最近消息,我停下来听了听,女播音员在用乌克兰语播送一篇战地报道。我听见远处在打炮,过了不大一会儿,只见一些人匆匆跑过街心花园。我朝家里走去,心里一直感到奇怪,我怎么会没听见空袭警报信号呢。这时,我突然看见一辆坦克,有人喊了一声:“德国人冲进来了!”
我说:“不要扰乱人心。”头天晚上我到市苏维埃秘书家里去过,问他有关撤退的事,他生气地说:“现在谈论这个、为时过早,我们连名单还没有确定呢。”总之,的确是德国人进了城。这一整夜邻居们都在相互串门,最沉着的要数小孩子和我了。我横下一条心,听天由命,别人遇上什么情况,我也会遇上什么情况。起初我非常害怕,我心里明白,我再也见不着你了,我多么想再看你一眼,再吻一下你的额头、眼睛,后来我转念一想,只要你平安无事,也算是我的福气了。
快到早晨的时候,我睡着了,醒来时我感到痛苦万分。我住在自己的房子里,躺在自己床上,却感觉自己是在异地他乡,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这天早晨,我又记起自己是个犹太人,在苏维埃政权年代里,这件事我早已遗忘了。站在行驶着的大卡车上的德国人大声呼喊:“JudetKaput(犹太人完蛋了)!”
后来我的几位邻居也使我想起这一点。管院子的工人的老婆站在我的窗户外面。对一个女邻居说:“谢天谢地,这回犹太人完蛋了。”这话从何说起呢?她儿子娶了一个犹太姑娘,老太婆去儿子家里做过客,还给我谈起过她的几个孙子。
我的邻居是个寡妇,有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名叫阿廖努什卡,生一双蔚蓝的漂亮的大眼睛,我过去给你写信提到过她。这位女邻居走进我的房间,对我说:“安娜。谢苗诺夫娜,请您傍晚之前把东西收拾一下,我要搬到您的房里来住啦。”“好吧,那么我就搬到你房里去。”“不,您搬到厨房后头的小贮藏室里去。”
我拒绝了她,那间小屋既没有窗户,也没有火炉。
我到门诊部去了,等我回来一看:我房间的门被撬开了,我的东西被扔进了那间贮藏室。那位女邻居对我说:“长沙发我留下自己用了,反正也无法把它放进您的新居里去。”
说来奇怪,她毕业于中等技术学校,她已故的丈夫很文静,是个非常好的人,曾在乌科波斯皮尔卡当会计。“您不受法律保护。”她说,听她那口气,好像这对她大有好处。而她的阿廖努什卡在我房里坐了一个晚上,我一直在给她讲故事。这就算是庆贺我乔迁新居吧。她不想去睡觉,母亲过来把她抱走了。亲爱的维佳,后来我们门诊部又开始接诊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