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还不错,只是有风。”
“听,车来了,这样我们吃饭前就能干完活了。”
“不,这不是我们的卡车,是辆小汽车。”
车上下来他们熟悉的司务长,司务长后面跟着个系头巾的女人,他们往铁栅栏方向走去。那里上星期进行过安葬,后来因为没有地方就停了。
“他们埋得太多了,谁也不去送行。”一个战士说,“和平时期你晓得这里怎么样,一具灵柩后面差不多就有一百人举着鲜花。”“所以他们哭泣,”另一个战士用被劳动磨光的厚指甲轻轻敲着木板,“只是我们见不到这些眼泪罢了……瞧,司务长一个人回来了他们又开始抽烟,这次是三个人一起抽。司务长走到他们跟前,温厚地说:“伙计们,我们都在抽烟,那谁来替我们干活?”
战士说着开始从制作精巧的火镰上敲石取火。样子像根细绳的火绒穿在铜弹壳内,打火石插在套子里,战士挥动火绒,便散发出一缕飘忽不定的轻烟。
“司务长说,就这一辆车,不再来别的车了。”第二个说着借火点烟,喷出好些烟雾。
“那就可以把坟给封了。”
“当然,他把名单带来,检查一下,立刻就便当多了。”第三个没有抽烟,从口袋里掏出片面包,抖了抖,又轻轻吹了吹,开始咀嚼起来。
“你去告诉司务长,让他给我们发铁钎,寒气把地差不多全冻上了,明天我们还得挖新坑,这样的土难道用铁锹对付得了?”
他们默然吐出三团烟云,然后那个有打火石的战士说:“你也来抽支吧,你听,卡车来了,我根据发动机声音就能认出它来。”
三十三
柳德米拉。尼古拉耶夫娜走近坟丘,读着胶合板上自己儿子的名字和他的军衔。
她清楚感到,她头巾底下的头发开始颤动,谁的冰凉的手指在慢慢地抚摸它们。
旁边、右面和左面,直至栅栏边是一大片这样灰剥剥的坟头,没有青草,没有鲜花,只有根从坟丘土中拱出的细直的木杆。细杆顶端有块写着人名的胶合板。胶合板多极了,它们千篇一律,密密麻麻,让人记起那一行行在田野上抽苗的庄稼她终于找到了托利亚。多少次,她拼命猜测,他在哪里,在干什么,在想什么,她的孩子靠在战壕的墙上会不会打吨,他是否在行军,是否一手拿缸子一手
取火的那个战士用手掌使劲拍了一下,从木制烟嘴里敲出烟头,又轻轻把烟嘴在棺材顶上敲了敲。
三个人都开始默不作声,仿佛在谛听什么。一片寂静。
“听说,要给劳动营发份干粮当午餐?”嚼面包的战士放低声音问,免得用棺木里的死者不感兴趣的谈话来影响他们。
第二个抽烟者从熏黑的芦華制长烟嘴里吹出烟头,对着光看看烟嘴,摇摇头。
又是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