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尔丘克沉默了一
多么可鄙的行为,多么绵羊般的驯顺!
但是,要知道他也没有睡着,要知道他也沉默来着,也用棉衣蒙住了脑袋。但他十分明白,俯首听命不是因为不屑理睬,而是出自经验,出自对劳改营规矩的了解。
即使他们晚上起来,把凶手制服,带刀子的还是强过没刀子的人。棚屋的力量是一时的力量,可刀子永远是刀子。
阿巴尔丘克思考着即将面临的审问:侦缉人员要的是证词。今晚他不能在棚屋里睡,他不能到外屋洗脸,不能把背放到易受攻击的位置,不能到矿井的纵面去行走,不能上棚屋的厕所,那些地方都突然会有人猛扑过来,把口袋套在你的脑袋上。
是的,是的,他晚上见到一个人朝熟睡的鲁宾那边走去。他听到鲁宾怎么发出呼哧的响声,临死前手脚怎样踢打着床铺。
是你向刑事部门告密,我无所谓。可今晚我就把你打死,这样全劳改营都将受到震动。”
他用毛巾擦干脸,用自己平静的、洗干净的眼睛瞥视阿巴尔丘克的眼睛,在他的目光里弄清了自己想弄清的东西,握了握阿巴尔丘克的手。
阿巴尔丘克在食堂把自己的那盆玉米稀汤给了涅乌莫利莫夫。
涅乌莫利莫夫颤抖着嘴唇说:
“瞧,这头野兽,把我们的阿布拉沙给杀了!什么人哪!”把阿巴尔丘克的稀汤移到自己跟前。
侦缉员米沙宁大尉把阿巴尔丘克叫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说:“坐下,犯人。”
他开始提出头几个问题,这些问题经常能从政治犯那里得到迅速准确的回答。
接着他朝阿巴尔丘克抬起疲惫的眼睛,他早就明白,经验丰富的囚犯害怕棚屋里不可避免的惩罚,永远不会说出钉子是用什么办法落到凶手之手的。他盯了阿巴尔丘克好一阵。
阿巴尔丘克同样盯着他,端详着大尉年轻的脸庞,端详着他的头发眉毛和他鼻子上的雀斑,心想,大尉比他的儿子大不了两三岁。
大尉提出了那个之所以把囚犯召来的问题,在阿巴尔丘克之前已经有三个受审者不回答这个问题。
阿巴尔丘克默默地从桌子后面站起身。
人群从食堂出来时让开了道,佩列克列斯特走进食堂。跨过门槛时,他弯下腰,劳改营的顶棚没有考虑到他的身高。
“今天我过生日。大伙去尽情一番。伏特加管够。”
真可怕!几十个人听到了晚间的迫害,看见了走到鲁宾床前的人。
坐起来,用警报集合全棚屋的人有什么难的?上百个身强力壮的人团结一致就能在两分钟内制服凶手,拯救同志。但谁也没有抬起头,没有叫喊。一个人就像绵羊一般被杀害了。人们躺着,假装睡着了,把棉衣拉过来盖住脑袋,极力不咳嗽,不去听死者在失去知觉时如何辗转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