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头一次见到卡尔梅克那长满茅草的草原时,当一个人坐在车上心中充满忧虑和关切,而两眼却漫不经心地注视着一座座不高的小山岗从地平线后面慢慢涌现又慢慢隐没的小山岗,注视着小山岗升起又消失时,他一定会觉得它是贫瘠而又令人厌烦的……达伦斯基仿佛觉得被风侵蚀得一个模样的光溜溜的小山岗总是在他的面前缓慢地漂移再漂移,同样的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总是在汽车的橡胶轮胎下伸展再伸展,消失再消失。甚至草原上的骑手仿佛也都是一副模样,都是孤单单的,虽说他们有的是未留胡子的年轻人,有的是白胡子老头,有的骑黄骠马,有的骑乌骓……
汽车穿过村落和牧业队,驶过带小窗户的小屋,窗户上密密麻麻爬满老鹳草,有如长在玻璃鱼缸里。那样子好像如果打碎窗玻璃,新鲜空气便会流失到四周的沙漠里,绿草便会枯萎死亡。汽车驶过抹上泥土的圆形毡帐,奔驰在晦暗的针茅和多刺的骆驼荆棘丛中,奔驰在盐渍斑斑的盐沼地里,又驰过小蹄子扬起尘土的绵羊和被风吹得直晃动的无烟的篝火旁……
在靠灌满城市烟气的轮胎行驶的旅行者眼里,这里的一切都融合在一片贫穷灰色的单调之中,一切都变得索然寡味,千篇一律……刺蓬,蓟,针茅,艾蒿……丘陵沿着被漫长岁月
。您明白吗?’’
“明白,明白,怎么会不明白。”斯特拉姆慢吞吞地说您怀疑他会不会去告密?”
他们在拐角分手,斯特拉姆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让他去吧,算啦,算啦,”他心想,“至少大家像个人似的说了会儿话,没有恐惧,没有虚仁假义,什么都说了,使出了一切力量。还是值得的……”
好在,还有像马季亚罗夫这样保持内心独立的人,他们还没有绝迹。卡里莫夫临别时对他所说的话,也没有使他像往常那样感到心寒。
他想起,又忘了把乌拉尔来的信告诉索科洛夫了。
他沿着黑漆漆空荡荡的大街走着。
蓦地,突如其来的一个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立刻毫不疑虑地明白并感到这一想法是正确的。他发现了对于一些似乎无法解释的核现象的一种新的、全新的解释,突然深谷变成了桥梁。多么简单,多么明朗!这一想法极其可爱,极其出色,仿佛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平平常常、轻轻快快地冒出来的,有如白色水花从平静黑暗的湖面上涌了起来,他惊叹了一声,为它的美丽感到无比欢愉……
突然间他想到,这真是奇怪的意外,当他的头脑不再思考科学时,当引起他极大兴趣的有关人生的争论变成自由的人的争论时,当只有一个痛苦的自由来支配他的言语和交谈者的言语时,这一异乎寻常的想法却来到了他的身边。
六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