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给不省人事地躺着的团长念妻子的来信。这封已经在军事检查机关被检查员们读过的信,写得温情、忧伤和感人。这封信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读,那就是别列兹金。
万尼亚,您要明白,是妻子来的信,您难道不明白,啊,万尼亚?”
但是,别列兹金不明白。
他面色绯红,苍白无神的眼睛茫然地盯着皮沃瓦罗夫。
战争在这一天以顽强的劲头叩着掩蔽部的门,里面就躺着重病缠身的团长。昨晚起几乎所有的电话通信都遭破坏,可不知为什么别列兹金土窑里的那部电话机却畅通无阻。师里和集团军司令部作战部打来的电话,友邻古里耶夫师的团长打来的电话,别列兹金团的营长波丘法罗夫和德尔金打来的电话都通过这部电话机。掩蔽部里始终挤满了人,门咯吱响着,格卢什科夫挂在门边的军用雨布被掀得吧唧响。焦急和等待一早起就袭扰着众人。这天那不同往常的懒散的炮声,不经常的、漫不经心的、不准确的空袭使许多人都极其苦恼地相信德国人将进行一次新的突击。这种估计同样折磨着崔可夫和团政委皮沃瓦罗夫,折磨着呆在“6/1”号楼里的人们和在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烟囱旁过自己生日的、一早起就喝伏特加的步兵排排长。
每当在别列兹金的掩蔽部里有特别可笑的或有趣的谈话,大伙都要回头望团长一眼——难道他连这些都听不见?
连长赫列诺夫扯着因晚上受凉而变得沙哑的嗓子对皮沃瓦罗夫说,黎明前他从作战指挥所的地下室出来,坐在一块石头上,仔细谛听德国人有没有干什么蠢事。突然间,天上传来气势汹汹的声音:“喂,赫列恩?,怎么不把油灯点上?”
赫列诺夫一霎间儍眼了,谁在天上知道他的名字?他甚至害怕起来。后来才搞清楚,原来是玉米机?熄了发动机,正在他的头顶滑翔呢。显然,驾驶员是想为“6/1”号楼空投食品,见他们没有在前沿立标记,便生了气。
掩蔽部里所有人都回头望着别列兹金,看他是否乐了?但只有格卢什科夫感觉到在病人呆板的眼珠里出现了一个跳跃的亮点。午饭时间到了,掩蔽部里显得空荡荡的。别列兹金静静躺着,格卢什科夫叹了口气,因为团长躺着,而身旁便是那封充满期望的书信。皮沃瓦罗夫和接替牺牲的科申科夫任参谋长的少校去吃午饭。他们吃着美味的红甜菜汤,喝了一百克白酒。炊事员已经让格卢什科夫尝过这味道鲜美的红甜菜汤。可团长、一团之长却没吃,只从茶缸里喝了口水……
格卢什科夫拆开信封,走到床边,缓慢、小声而又清晰地念道:“你好,我亲爱的万尼亚,你好,我最心爱的,你好,我的好人。”
格卢什科夫皱皱眉头,接着念信上写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