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旁响起:
“医生,外科医生!”
谁也没有应声。
“医生,外科医生,出来!”
还是一片寂静。
乐声。犹如一阵被太阳晒热的夏季,bao雨,光闪闪落到大地上。
集中营的人们,狱中的人们、越狱的人们,走向死亡的人们,都熟悉音乐那震撼人心的力量。
谁也无法像历尽集中营和监狱沧桑走向死亡的人那样去感受音乐。
音乐一旦触动死神临头的人,突然间在他的心中勾起的不是思想,不是希望,而只是一种盲目而剧烈的生命冲动。纵队里人们失声痛哭。一切都好像变了样,一切都好像联成了一个整体,所有四分五裂的东西、家、世界、童年、道路、车轮的撞击声、饥渴、恐惧、这座在烟雾中耸立的城市、这片晦暗血红的火光,突然间不是在记忆中,不是在图画中,而是在盲目的、炽烈的、折磨人的、对已逝生命的感觉中,联成了一体。人们在这里,在焚尸炉的火光中,在集中营的操场上,感到生命比幸福价更高——生命即痛苦。自由不只是幸福。自由是艰难的,有时是痛苦的^—自由即生命。
音乐能表达心灵的最后震颤,心灵把生命所感受到的一切都在自己无法窥视的深处融为一体,把生命的欢愉与痛苦与这个烟雾弥漫的早晨,与头顶的火光融为一体。或许,音乐只是一把开启人感情的钥匙,它能在这可怕的瞬间打开人的心扉,但不能使人感到充实。
军官走到小车跟前,对站在广场上的几千人失去了兴趣。
把挑选出来的人五人排成一排,转过身子面对集中营大门的一块标语牌:Arbeitmachtfrei!(劳动得自由)
队伍里有个孩子叫喊起来,妇女们也跟着发疯似的尖叫起来。被挑选出的人默然站着,低着头。
但是,该如何表达一个松开了妻子手的人的感情呢,这最后一眼匆匆看她那张可爱脸庞的目光又该如何描述呢?当你无情地记起在默默无言的诀别瞬间,为掩盖因保住生命而感到的欢愉,你的眼睛在一瞬间眨了一下时,你还怎
要知道,往往一首短短的儿歌能使老人落泪,但老人并非为这首儿歌而哭泣,它只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心灵在寻觅的东西。
纵队在广场上画出个半圆,集中营大门里驶出一辆乳白色汽车。汽车里钻出一个戴眼镜、穿皮领大衣的党卫军军官。他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注意到这个手势的乐队指挥顿时失望地放下手臂,音乐声猝然停止。
响起不断重复的“halt”(立停)。
军官从队伍旁走过。他用手一指,领队的便叫一些人出列。军官用冷淡的目光把叫出列的人扫了一眼,领队的为了不影响他的沉思,小声问:“多大岁数?什么职业?”
共挑出三十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