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啦?出什么事啦?”索菲娅*奥西波夫娜叫着说,猛然拽了他一把。“你怎么啦,出什么事啦?我们这是去洗澡啊。”
德国人挑外科医生时,她沉默着,抗拒着令她憎恨的势力。
边上走着钳工的妻子,怀里那可怜的大脑袋男婴正用善意的若有所思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的一切。这个钳工的妻子夜间在车厢里为自己的婴儿偷了一个女人的一把糖。被偷的女人身体也虚弱不堪。只有一个叫拉皮杜斯的老头为她抱不平。这个老头没人愿意坐在他边上,因为他老是往自己身子底下撒尿。
此刻钳工的妻子杰博拉怀抱婴儿若有所思地走着。日夜啼哭的婴儿现在却默然无声。女人那对痛苦阴郁的眼睛使她那肮脏的脸庞和惨白萎顿的嘴唇不那么难看了。
“我的圣母哪!”索菲娅。奥西波夫娜思忖着。
予希望。也许音乐能做到,使他对母亲不再抱有希望。他爱母亲,但她虚弱而无能为力,如同现在与他并排走着的人们一样。缓慢悠忽的音乐犹如小小的波浪,他普在神志恍惚中见到过它们,那阵他发着高烧,从滚烫的枕头上爬下来,来到温暖湿润的沙地上。
乐队扯着干巴巴的大嗓门,嗥叫着。
他患喉炎时从水里耸起的那道黑乎乎的墙,如今挂在他的头顶,遮住了整个天空。
一切,令他内心恐惧的一切都融为一体。这里,有对图画里那头躲在云杉树中、没被山羊发现的狼的影子的恐惧。有对市场上被宰的小牛犊长着对蓝眼睛脑袋的恐惧。有对僵死的姥姥和列韦卡。巴赫曼亲手掐死自己女儿的恐惧。有夜间第一次使他绝望地大叫和呼唤母亲的下意识的恐惧。死神站在无垠的天空中望着小达维德迈着小腿向它走来。四周只有音乐声,它抓不住摸不着,也无法用它来把脑袋撞碎。
那头蛹,没有翅膀、爪子、触须,也没有眼睛。它躺在火柴盒里,一副傻呵呵的样子,信任地期待着。
战前两年的一天,她看到太阳从天山松林后面升起,照亮山顶的皑皑积雪,而湖泊还处在黎明前的朦胧中,如雕似琢般
既然是犹太人,那就全完了!
他嗝着,喘息着。如果有可能,他真想把自己掐死。音乐声停了。他的一双小腿和几十双别的孩子的小腿急匆匆跑着。他没有思想,既不能叫,也不能哭。汗湿的手指紧搛着口袋里的火柴盒,但他已经把蛹给忘了。一双小腿只是跑着,跑着,急急忙忙跑着。
如果搜住他的恐惧再持续几分钟,他将会因心脏破裂而倒下。
音乐声终止时,索菲娅。奥西波夫娜擦干泪水,,bao躁地说:“这么说,你说完啦,可怜虫!”
接着她瞧一眼小男孩的脸庞,那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可怕,那么特别,甚至在这群人里都显得十分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