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法庭,”他自言自语地说,“这是历史的私刑!”
卡采涅林博根白白羡慕这个瘦老头儿的力量。德雷林的力量已不是人力。盲目而残忍的信仰狂热以其化学热能温暖着他那颗空虚而冷漠的心。
俄罗斯大地上燃烧的战火以及与之有关的种种事件很少使他感动,他没有打听过前线战事和斯大林格勒局势。他不了解那些新兴的城市和强大的工业。他已脱离了人的生活,无休止地玩着只与他个人有关的一盘抽象的监狱跳棋。
克雷莫夫对卡采涅林博根很感兴趣。他感觉到而且看到,此人很聪明。他爱开玩笑,信口开河,谈笑风生,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懒洋洋的,带着倦意。只有那些无所不知、厌倦生活、不惧怕死亡的人才有这样的眼睛。
有一次,谈到北冰洋沿岸的铁路建设,他对克雷莫夫说:“设计方案漂亮极了。”接着他又补充说:“不过,实施这一方案需要牺牲一万人。”
克拉索夫(1821—1877),俄国著名诗人,g,mm;主主义者。
赫列勃尼科夫(1885—1922),苏联俄罗斯诗人,试写过未来主义诗作。
这时哨兵走进来,把德雷林押出去上厕所。
卡釆涅林博根对克雷莫夫说:
“我同他在一个牢房里一起关了五天。他一直沉默不语,拼命坚持着,就是不开口。我对他说,‘简直荒唐之极一-两个犹太人,岁数都很大了,在卢布扬卡附近的村庄里一同度过夜晚,一直沉默不语’。毫无用处!他一言不发!他为什么这样蔑视我?他为什么不愿同我说话?是可怕的报复还是因为在拉克博依梅拉赫附近夜间杀害了一名神父?这是为什么?这个老派的中学生。”
“太可怕了。”克雷莫夫说。
卡采涅林博根耸了耸肩说:
“您没有见过劳改犯的队伍是怎样去上工的。大家像死人一样沉默着。空中闪耀着绿色和蓝色的北极光,周围冰天雪地,黑沉沉的北冰洋在咆哮。由此可以看出建设者的力量啦。”
“他是敌人。”克雷莫夫说。
看来德雷林当真令卡采涅林博根着迷。
“他坐牢一点也不冤枉,你们知道吗!”他说。“他是个幻想家!他过去蹲过劳改营,将来也是死路一条,可他却像铁打的一般。我真羡慕他!每次来提审他的时候,哨兵喊他姓氏的头一个字母,他一声不吭,像个树墩似的,毫无反应。哨兵拗不过他,以后提审时只好叫他的姓氏。首长进来査房,他宁死不肯起立。”
德雷林从厕所回来了,克雷莫夫对卡采涅林博根说:“在历史的法庭面前,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我和您虽然在这里坐牢,但对**主义的敌人仍旧是仇恨的。”
德雷林用含有i几讽意味的好奇目光望了克雷莫夫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