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喝茶的时候,他不时地看表。该到实验室去了。一种令人麻木的孤独感笼罩着他。他觉得,在他的生命终结之前,谁也不会来看他,谁也不会再给他打电话,这不仅仅是因为怕受牵连。人们之所以不来电话,是因为他枯燥无味,毫无才华。
“不消说,昨天谁也没打电话找我吧?”他对柳德米拉。尼古拉耶夫娜说,接着他又朗诵道:“我独立窗前,既不等候客人,也不等候朋友……”
“我忘记告诉你了,切佩任回来了,他打电话说想见见你。”
“喚,”斯特拉姆说,“这件事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敲打着,弹奏起一支庄严的乐曲。
柳德米拉。尼古拉耶夫娜走到窗前,只见斯
。
“不,不,去他的吧!”斯特拉姆说,“我不悔过!”
夜里,他躲在自己房间里,反锁着门,开始写悔过信。写好之后,感到羞愧难当,就把它撕碎了,马上又动手起草在学术委员会上的发言稿。他把发言稿重读一遍,拍了一下桌子,立刻将它撕碎了。
“就这么办,算了!”他出声地说,“听天由命吧。让他们送我去坐牢吧。”
他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体验着自己的最后决定。后来他突然想到,他应该写一封悔过信预备着,假如拿定主意要悔过,就把它交出去;反正这封信丝毫无损于他的尊严。谁也看不到这封信。神不知鬼不觉。
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房门紧锁,周围的人都睡了,窗外一片沉寂,既没有汽车喇叭声,也没有来往车辆的呜呜声。
然而,一种无形的力量压迫着他。他感到这种力量像催眠术似的支配着他,强迫他按照它的意愿去思考,根据它的思路去写。这种力量潜伏在他心中,有时使他心里发毛,有时在瓦解着他的意志,干预他对妻子和女儿的态度。他回忆过去和思索青年时代的往事时,也摆脱不了这种力量的控制。他感觉到自己智力有限,是①莫里兹(1879—1942),匈牙利小说家,专门描写农村和城镇生活,他的作品成了显示病态的和注定要灭亡的社会的写照。
个毫无趣味的人,谈起话来既枯燥又啰嗦,使周围的人感到厌倦。甚至他的工作也显得异常乏味,似乎蒙上了一层灰尘,不再使他感到鼓舞和喜悦了。
只有那些不曾亲身感受过这种压力的人,才会对屈服于这种压力的人感到奇怪。对那些亲身感受过这种压力的人来说,如果有谁能够流露出片刻的愤怒,哪怕是盛怒之下蹦出一句话,匆匆做一个怯生生的、表示抗议的动作,那才真正叫人奇怪呢。
斯特拉姆写悔过信是为了给自己看,他准备把这封信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同时他心里明白,说不定他真的会用上这封信,就暂时放在这里吧。